小心。
今夜,或许正是最后一环线索现身的时候。
嘈杂的酒馆里约克看着喝着白兰地脸上已经通红的兰德里神官心中默默想道。
作为最低等的后勤神官,他是没有资格参加教堂里的那场晚宴的。
明明论起资历来他只比特蕾莎差一点而已,他可是在这座小镇、这座教堂任职了三十年!
但没有背景,又缺少手腕的他仍旧只是最底层的神官。
今夜,郁郁不得志的他又被晚宴这事情狠狠地刺激了一下。
连一个小村子里的神官都有机会参加,他为什么就没有机会,特蕾莎那个老巫婆实在是太瞧不起人来了一些!
“哈。”兰德里一口气把白兰地灌下去大半杯。
他嘟囔着,含糊不清地说道:“老约克,你说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欺负?”
“怎么会呢。”约克大叔搪塞了一句。
但是喝醉的兰德里没听出来,又自顾自地说道:“乔治村的那个小子,乳臭未干就坐上了神官的位置,凭什么呀!老子混了三十年才只有这个位置!”
醉酒的兰德里连平日里举止有理的外皮也撕去了。
幸好的,作为后勤人员,不常露面。所以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这位神职人员。
因为乔治村的神官是特蕾莎的外甥,蠢货......
约克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兰德里的状态,心道火候应该就差一点,再给他添把火。
“嘘,小声点,被教堂里的人听去了怎么办?特蕾莎大人生气了你这位置还要不要了?”
“管他的!老子今天就是要说个痛快!”兰德里忽的一下站起来,引的酒馆里的一些人频频侧目,好在酒馆里人声嘈杂,注意到的人并不多。
“七年前那位大人来了我没有位置!现在又来了还是没我位置?乔治村的小子都去了,我这个教堂老人反倒是没有位置!凭什么!”他又坐下。
七年前,约克眼帘半垂,闪电在他的眼睛里一闪而逝,他的女儿正是在七年前遇害的,难道真是......
“妈的,真当我好欺负?逼急了老子,老子把他们的底子都报给审判会去,咱们同归于尽!”兰德里又灌了一口酒,狠狠地说道。
“哦?什么黑材料,难道七年前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不会又是什么贪腐吧?”约克刻意引导他。
“哼,贪腐案,审判会的老爷们手底下都不干净,这种事情报上去也只是石沉大海,有个球用。当然是比贪腐案严重百倍的事情了!”
“什么事?”约克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感觉到了!真相在向他招手!
兰德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约克眼中那骇人的光芒。
此时,酩酊大醉的兰德里早就遗失了最后一丝理智,他也忘了,那件事的被害人的父亲正是这位!他可以和任何人说,但就是不能和眼前这位说。
但是,他醉了。
兰德里嘴角扬起一丝鄙夷的嘲笑:“哈,什么事?我们敬爱的特蕾莎主教,还有她手下两位虔诚的副主教,居然当起了皮条客、老鸨!那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可怜女孩,是叫什么名字来着?凯、凯琳?哦,对了,是凯瑟琳。”
约克的手紧紧捏住了酒桌,贵宾席特制的大理石桌面居然被按地微微下陷。
兰德里完全不曾注意到约克的反常,只是絮絮叨叨、含含糊糊地继续说着:“那可怜的小女孩,才只有十三四岁吧,被她平日里敬爱的特蕾莎嬷嬷下了药,送到了那位大人的床上被肆意玩弄了整整一天。”
“那位大人名字叫什么?”约克声音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叫什么?就是今天教堂接待的那位呗。那老头子表面上看起来挺和蔼的,谁知道那么变态,那小女孩被送出来的时候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就剩半条命了。光这样也就算了,本来那女孩还有的救的,大概是为了断绝后患吧,他指使着特蕾莎直接把人灭口了。”兰德里醉地连话也颠三倒四的。
“......”约克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
“听说后来那女孩的父亲找到她了,可怜啊,找到的时候那女孩身上都爬蛆了,他父亲是叫......”兰德里因为酒精而迟钝的大脑终于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把目光移到约克脸上。
一张和所有靠力气吃饭的人一样的脸,黝黑、满是沧桑。
但是平静、异常平静。
就是这样的表情,却让兰德里狠狠得打了个激灵,酒意消散大半。
“兰德里,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你......”约克拉长了声音。
兰德里咽了口唾沫,呆呆地望着他,颤抖着问:“我、我什么?”
“为什么不帮一帮她呢?”约克直视着他,眼里散出摄人的光芒。
“我、我......”兰德里从没想过,一个他印象里憨厚、有点小聪明、冤大头的小农民会露出这种、这种恐怖如深渊恶鬼的眼神。
兰德里想用神术保护自己,只有用神术才能带给他一点点安全感。
可是约克那双粗糙的大手却比他更快一些。
“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这是兰德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随后,他的心脏一痛,就此长眠......
约克付了钱背着像是喝醉了酒的兰德里离开酒馆。
月光下,他的影子似乎被点点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