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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能考上庠序去学天文算数,但是却足以进入一些别的学堂,尤其是分数远超那些需要驻村数年的教师。
可他家中又有钱,自然不肯去,他又不是墨者没有强制的内部动员必须要去,便没有去继续上学,而是按部就班地到了年纪去服役。
泗上的军制是半募兵的义务兵制,所以没有富人缴税免服役的事。
商人在泗上有法律保障权益,就必须拥有泗上的身份,义务又是平等的,故而他们的子嗣也必须要按照规定服役。
墨家这些年经营的好,又不缺那点免役钱,而且征收成本太高。
司马琼服役到了年限之后回到家,家中的马场已经经营起来,而且越过了当初需要劳作的过程,达到了只需要投入资本雇人劳作的过程,他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每天就是看看书,自费去庠序旁听,家里倒是也担负的起。
对楚开战之后,泗上的万民制法大会上表决通过了全面动员的动员令,所有退役五年之内的老兵必须前往各地的武装部报道,重新编入军中开始由预备役转入现役训练。
督检部那群不留颜面的人狠狠整治了一批开战前想办法逃避服役的人,或者是想要利用关系在后勤部门服役的人,墨家高层带头把子嗣送到前线军中,督检部的手段超群,本身督检部内自苦以极派的人就多,对于如今泗上逐渐开始增多的一些新的矛盾极为不满,查的极为严格。
司马琼倒不是被查出来而重新服役的,他只是尊重规矩——万民制法大会上如果投票失败,那么总动员自然不需要进行,而既然通过来了,那就只能服从。
第八师重新征召的老兵数量很多,像他这样喜欢看书的人其实也不少,很多人水平还是很高的,只是算不得顶尖争不过那些进入庠序的人而已。
明日便要开战,司马琼和大部分第八师的士兵一样,并没有多少害怕或者恐惧的情绪,军中的氛围就是这样的,而且这一次是巨子亲自领军,之前的一些故事已然成为了仿佛神话一样的信心,他们信心十足。
之前士兵委员会的人已经传达了一下这一次作战的目的,就是要快速突破齐人的阻击,从而为包围诸侯联军争取时间。
和齐国军中不同,泗上军中士兵们需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哪怕是明明是送死的任务,也决不允许欺骗。
自下而上的基层构建、尚且还有利天下壮志的墨者组织,都使得泗上军可以做到如有臂使,并且每个手指都知道大脑要做什么。
这不是什么军事秘密,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就无关秘密了。
被伙伴们捉弄尚且不知道自己刚刚吃了许多草木灰的司马琼看着坏笑的伙伴们,问道:“你们又做什么了?”
几个人都笑却不答,有人道:“司马琼,你背包里有书,就没有些除了星星之外的?我们想听听索卢参当年西行的事,你就没有?”
司马琼挠挠头道:“我只喜欢星星。那书我没有。七连的石头不是看过吗?他还看过索卢参翻过来的什么什么亚特呢。他爸是当年乐正氏之儒那一派的,搞属词比事的,你们想听故事去找他听去。”
同连的人有人感慨道:“你说你学了这么多的九数几何,真是可惜了。”
司马琼奇道:“可惜什么?”
连里的伙伴笑道:“你是有钱人,和我们可不一样。你爸能让你花着钱在彭城住着,学了算数却不用。”
“我要是九数几何和看星星什么的学得好,早去那些南海贸易的商会去做事了。那边正缺这种会看星星懂九数的人,若是做得好,又万幸没死在海上,那可就发财了。”
“诶,你说,你这样的,算不算是蠹虫?不事生产,却有钱花?”
司马琼尴尬地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伙伴倒也只是开个玩笑,笑过之后叹息道:“等打完仗,退了役,估计就不用打仗了。等我儿子长大了,天下就安定了。那样就好了。”
“是啊,是啊。”
很多人附和着,他们从小到大都在同义则大利天下的宣传中长大,从小到大经历了至少三四场战争,对于这一场可能会彻底解决诸侯联军的战役之后的未来,充满了幻想。
但大多数的幻想,都集中在儿女那一辈上,他们这些重新征召的老兵大多都已经二十三四岁,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定型,这辈子或许会见到许许多多奇怪的新东西,但终究生活已经注定,也就只能希望自己能够为子孙后代们营造一个安定统一的生活环境了,希望他们的子女能够不再需要征召服役和经历如此残酷的战争。
说起了孩子,这些结了婚的老兵们顿时有了共同的话题,将司马琼和一些新兵冷落到了一边,竟难成一个圈子了。
有感慨自己的儿子不学习认字不合格导致自己被罚了钱的;有说自己女儿学习很好有希望考入庠序的;还有说准备儿子长大让大儿子出海谋生小儿子留在家里的……
讨论正烈的时候,营地里响起了睡觉的号声,刚刚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的人迅速安静下来。
司马琼看着深秋天空中明亮的星星,心想,生死之间相对于往古今来和四方上下,终究太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