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徐督师看着这一幕更加悲愤了。
他虽然年过六十,但依然能骑马,至少逃命时候还是能坚持骑马的。
话说他之前其实也是带兵的,他在四川做巡抚时候曾经指挥过对松潘土司叛乱的围剿,朱文达等人那时候都在他部下,不过那是万历十四年,明军还依然保持着张居正时候的战斗力,各部明军在松潘这种高原依旧保持着进攻能力,甚至都能做到头发眉毛都被冰冻,但依旧可以在高原山区持续追杀土司。
但现在……
他还能说什么?
赶紧跑吧!
就在这时候,前面出现了大队人马。
徐元太立刻下令停下,跟随他的百余亲兵赶紧停住,而后面那些原本还在窥伺的刁民们,一看这边援军已经到达,也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就像一群狩猎完了的斑鬣狗般悄然散去。
很快对面人马停下,里面两顶轿子落地,两个中年士子走出。
“华阳公!”
他们走到徐元太马前齐声拜倒。
“如水,禹金,你二人如何至此?”
徐元太疑惑的问道。
这俩都他晚辈。
一个是宣城麻家的麻溶,万历十一年进士,从北方弃官而归。
一个是宣城头号世家梅家的梅鼎祚。
这两人和他一样,都是目前宣城士绅中的核心人物。
“华阳公,前方战况如何?”
梅鼎祚问道。
“浙军不战而逃,段猷显暗中勾结杨妖率领匪军攻破瞻紫门,沈士弘被段猷显偷袭中弹生死未卜,我军只好暂时撤退。”
徐元太没好气地说道。
“也就是说广德已然陷落?”
麻溶说道。
“然,匪军在后面追的紧,随时可至此,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赶紧掉头回宣城准备固守,宣城若有失,则匪军兵临芜湖,那时候董裕的二十万大军就全被堵在长江上,他们必然不会坐视。熊廷弼就在芜湖,只要咱们在宣城坚守一两天大军必然到达解围,杨妖恃勇孤军深入,戚金等部尚且隔着高淳,无法增援他,若能在宣城一战击败杨妖,则江南局势逆转。”
徐元太说道。
他的想法还是很不错的。
杨丰的确已经可以说是孤军深入了。
戚金,茅国器,陈烎三部这时候都在南京以南,组成从南京到石臼湖之间的防线与董裕的号称二十万大军对峙。
但他们和杨丰之间隔着石臼湖,高淳,建平这条线,而这条线都是董裕部下重兵防守的,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开增援杨丰,孤军深入的杨丰只能用他从湖州带来的人马面对董裕的大军,尤其是最近的芜湖还是熊廷弼练兵处,赶到宣城也就是一天的水路而已。
完全可以在宣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对杨丰这支孤军进行围歼。
如果能成功,那将是杨丰的第一次惨败,就算弄不死他,至少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大捷。
然而……
“若败了又如何?”
梅鼎祚笑着说道。
“呃,你们想说什么?”
徐元太怒道。
“华阳公,您知道晚辈想说什么,至今杨丰未曾一败,您又如何能断定打赢?一旦失败则宣城就是浩劫。”
麻溶说道。
“难道尔等束手就缚,等着他来分田地?”
徐元太怒道。
“华阳公,分了田地咱们还有别的,可要是败了,咱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梅鼎祚说道。
徐元太愕然的看着他们,嘴唇哆嗦着指着他们,但终究没能说出什么,还是颓然的放下了手臂……
“何至于此!”
他用颤抖的声音哀叹着。
紧接着他很有气势的将腰间督师的官印扯下,然后摔在了地上……
“老夫从此隐遁山林,一切任尔等为之!”
他愤然说道。
然后催马就要离开。
梅鼎祚以最快速度挡在他马前。
“你们还想怎样?”
徐元太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喝道。
然后梅鼎祚和麻溶互相看了看,两人突然间一起跪倒在徐元太马前。
“华阳公,为了桑梓,您就牺牲一下吧,若您就此离去,很容易激怒那杨妖行丧心病狂之事,为了确保不给他借口,您就牺牲一下吧,这也是为了咱们宁国府百万百姓,晚辈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白绫,您走后宁国百姓当以徐氏一门为再生父母,待拨乱反正之日,再为您立庙世代祭祀。”
梅鼎祚趴在那里,双手捧着一条白绫哭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