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清水阁。
天亮时,谢灵沁醒来,宇文曜已不在身边。
她记得,天没亮时,听见传来话,说是皇上召他进宫。
谢灵沁说不清道不明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原以自己会全身僵痛,毕竟,宇文曜一直点着她的穴。
不过,伸伸胳膊,浑身清爽,呼吸之处,尽皆是宇文曜那清冽的淡雅梨花清香。
紫河听到屋内动静,已然打着水进来,看上去,眉宇间隐带着欢喜的笑意。
“小姐,你可醒了。”
谢灵沁看着紫河,昨夜宇文曜睡在她这里是隐秘的事吧,谁都不知道的吧,紫河这样子却明显清楚。
看着自家小姐一脸惺忪慵懒又颇为迷糊的样子,紫河将水盆放在一旁架子上,上前道,“小姐,你还不知道吧,太子之前离开清水阁时,还刻意在院子里转了转呢,叫奴婢们不要打拢你睡觉,然后才离开的。”
谢灵沁闻言,面上顿时烧着了。
这混蛋,这不明摆着是宣夺主权吧,再说,她虽于名声不甚在意,可是……
“小姐你放心吧,院子里的丫鬟嬷嬷都是可心的人,不会把这事儿给说出去的。”
紫河又道,眼底分明含着几分揶揄。
谢灵沁瞪她一眼,“就你这小蹄子会说,还不快给我拿衣裳。”
“是呐。”
紫河立马朝柜子走去。
“小姐,你今日穿这粉的,还是蓝色……”
“不用,就把那素黑色的拿出来吧。”
“没了。”
紫河道。
谢灵沁点了点眉心,挥退惺忪,看着紫河,“什么没了?”
“奴婢是说,小姐,你柜了里先前那一身素黑色衣衫不见了,而且……”紫河怔怔,“而且,柜子里还多了好几套颜色鲜艳质地上盛的衣裳。”
谢灵沁几乎是福如心至的看向那红木衣柜,看着那叠得齐齐整整的裙衫。
倏然,明了。
“这个宇文曜,可真是够得存进迟的。”谢灵沁愤恼一声,眉宇前却蓄满了温柔,随意道,“就那水蓝色金丝勾边的广袖流仙裙吧。”
“是。”
谢灵沁换好衣裳,目光倏然一瞥,眼底微有暗色浮过。
她的视线定在那个装着她娘宗政韶尸骨的匣子里,平静的眸色一层层幽暗。
脑中昨日谢将军书房暗道里所见种种,听黑袍所说种种,突然在脑海中一幕幕的浮过。
用过早膳,谢灵沁去了将军府祠堂。
一片沉肃的院子里,年老的嬷嬷正在打地,而里面,数个牌位在那里立着,看是去,就让人无端生寒。
“嬷嬷好。”谢灵沁走至那嬷嬷面前,轻声关慰。
老嬷嬷面上皱纹让她看上去要林实际年纪大些,抬眸上着谢灵沁,温柔平和,“大小姐来了。”
“我想找嬷嬷问问我母亲生前的事。”
“人死如灯灭,倒也是没什么可问的了。”
老嬷嬷苦笑一声,看着谢灵沁,“不过,小姐在天之灵,知道你长大成人,还出落的如此美丽睿智,一定欣慰之至。”
谢灵沁的视线落在老嬷嬷身上。
嬷嬷的头发里夹杂了多许白发,说这话时眼里隐有光束流泽闪动,就好像浑身都充满了希望。
谢灵沁不想拐变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我知道嬷嬷是我娘生间最亲近信任的丫鬟,那,如今将军府的坟冢里,真的埋着我的娘的遗体吗?”
“是否有遗体,老奴想,凭小姐的本事,一定能查到的,又何须问我呢。”
老嬷嬷抚着脸笑笑,然后,对着谢灵沁恭身一礼,继续拿着扫帚扫着院子。
“我知道了,多谢嬷嬷。”
谢灵沁微微颔首,带着紫河出了祠堂院门。
“小姐,暗处方才有人在监视着。”
谢灵沁点头,“我感觉到了。”
“小姐你……”
紫河一怔,“此人轻功不弱,奴婢也是微微知觉,小姐你没有内力,就算是极敏感,也……”
谢灵沁摇摇头,“我也不知为什么,好像,最近对周边事物感知,越来越强烈了,许是,我最近勤练身体的成果。”
此河不疑有他,“那小姐,将军夫人的遗体。”
“一定不在将军府的坟冢里。”谢灵沁无比肯定,“不然,依嬷嬷对我娘的忠心,她会直接否认,可是,她没有。”
所以,她房间里那匣子里的骸骨,当真就是她娘的。
……
将军府书房里。
“谢将军,你说得没错,大小姐今日竟去找了那守祠堂的嬷嬷问夫人的遗体是否埋葬在坟冢里。”
正在桌上宣纸上书写着什么的的谢将军闻言,面色一肃,“那老嬷可以说什么?”
“禀将军,没有,大小姐也没有怀疑。”
谢将军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与这个女儿如此背心,自然好生提防着,不过,以防万一……”谢将军叹一口气,“这位嬷嬷,也在将军府这般多年了,也是时候命终正寝了。”
“是,属下知道如何做了。”
……
谢灵沁从宗祠堂离开后,就出了将军府,去找许怡然。
她要找他要那黑袍人留下的东西。
当然,出门前,她用宇文曜留给她的药,擦了脖子,唇瓣,以及能一眼看到的明显的痕迹。
到底,她还是要面子的。
谢灵沁没有直接去黄山书院,而是让听海去请了许怡然在外面见面。
“我就知道你心里已经装了我。”许怡然一袭白色锦袍,腰束玉带,今日看上去,竟好像比往日还多了一丝风逸之气。
既清新纯然,又风流倜傥。
这两种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齐齐展现出来,竟毫不违和。
“许怡然,我找你要先前黑袍人让你交给我的东西。”
谢灵沁避开许怡然暧昧的话语,开门见山。
“哦,原来如此,不过,对我你不必这般生疏,下次可让人来唤我,亲自给你送去。”
许怡然的声音很好听,如风夏风吹过乔木,让人心灵清透。
可是,偏偏对她说话时,就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而这暧昧毫不做作,竟叫谢灵沁有种被动承受而推不开的感觉。
“许怡然,如今满城风雨,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我心里的人是太子……”
“我知道,为了你,他昨日卑鄙的对我下药。”
许怡然轻轻娓娓,不见一点生气与挫败,剑眉舒殿,浑身透着一种淡然超脱的气质。
这样的人竟然是天机殿的殿主,可说符合,又不太符合。
当然,谢灵沁从宇文曜的嘴里听说了许怡然昨日被他下药的事,此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那,东西……”
“跟我来吧。”
“你不可以叫人送过来?”
谢灵沁紧眉,许怡然却对着轻笑,他的身量与宇文曜一般高,站在她面前,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有种搜剐人心的味道。
谢灵沁莫来由的紧张,下意识改了话,“若不然,我在这里等你,你帮我取来。”
“谢灵沁……”
许怡然突然近前一步,清凌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在谢灵沁浓睫扑闪下那又明亮的眼眸。
她的眼里,星华璀璨,而他,恰然于中。
“谢灵沁,你在怕我。”
许怡然转而低低一笑,笑声如轻乐在这山间弥漫开来。
谢灵沁拂了拂袖子,后退一步,“没有。”
“没有吗?”
许怡然又近一步,干净如雪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怕爱上我吗。”他道。
“许公子,请自重。”
紫河突然一下子挡在谢灵沁面前,全神戒备,敌意十足。
许怡然看她一眼,无辜的耸耸肩,而后转身,“跟我来吧。”
谢灵沁面无波澜,心头却暗暗松下一口气,事着紫河跟了上去。
依然是上次的路,不过,许怡然不允许紫河跟着。
谢灵沁无奈,只得让紫河在外面那棵大树旁守着。
纵然紫河极不甘愿,可也只能听命适从。
长长的地道里,已经来过一次,谢灵沁便不再算是陌生。
许怡然就这样走在他的前面,衣袍在寂静的空气中,随着脚步动作,响起极轻微的摩擦声。
“许怡然,你把背影如此留给我,就不怕我对你不轨。”
谢灵沁道。
“我可以拒绝这世间任何人,唯独不能拒绝你,若你想对我不轨,是生是死,随你高兴。”
许怡然头也未回,可是清凌的声音却就这般一字不差的撞进谢灵沁的耳中。
蓦然的,谢灵沁的心有些生生的疼,竟一时凝噎,不知如何答话。
二人又走到了之前那处吊桥上。
这次,许怡然和谢灵沁一前一后,同时走上去,就在谢灵沁行至一半时,许怡然却突然回身,一个大力的抱住了谢灵沁,将他紧紧的拥入怀里。
陌路的男性气息撞来,谢灵沁本能的拒绝。
“许怡然,你想死吗。”
“别动。”许怡然紧紧的紧着她的腰,示意她看向下面。
谢灵沁冷着脸往下一瞧,这才发现,相比较上次来时,这吊桥下方若有似无的火焰拂开缭绕的云雾蹿更高了些,方才那一瞬间,是差点蹿上来,几乎要烧着她。
“火焰已经退下,你可以放开我了。”
谢灵沁猛的大力推开许怡然。
而,许怡然却在她推来时,已经忽然退开,若清风明月般的高洁,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着低柔的话语,“我的味道,比起宇文曜的,谁更好闻一些。”
谢灵沁面色一黑,“无耻。”
“我若无耻,你便能爱上我吗?”
许怡然竟很是认真。
谢灵沁懒得理他,径直错过他往前走去,“许怡然,你是天机殿的殿主,请不要再和我开这种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许怡然星眸微蹙,似乎有些无奈。
谢灵沁紧了紧呼吸,看着他,“我还爱我家隔壁的阿三,不过他是条狗,你信吗?”
“你这月的月事推迟了。”
谢灵沁的脚步倏然一顿,回头看着许怡然,“你……”
“我说过,我爱你时时关心着你。”
谢灵沁小脸已经沉黑一片,大步朝前走去,直到一跳而走,跑到一旁的平地上。
不过,谢灵沁眼色一勾,突然转身,看着还没有走过来的许怡然,唇角浮过一抹冷笑,上前几步,猛的拽着那吊桥拼命的甩动。
“许怡然,这是以牙不牙。”谢灵沁声音一冷,力气加大。
许怡然的面色明显一变,似乎没想到谢灵沁会来这招,当下足尖一点就要运足轻功向着谢灵沁气站平地而来。
谢灵沁眼神一紧,手腕一甩,袖中银针一出,直对着许怡然而去。
细密的银针袭来,许怡然顾头不顾尾,蓦然脚下一滑,直向下方还侵吞吐着火气的深渊坠去。
谢灵沁面色大惊,当下奔过去身子一滑,一边攀附着石墙,一边恰好的拉着许怡然的手,“许怡然,你不是武功高强,轻功绝顶吗,怎么这么没用。”
“是你出手,我当死而无憾,毫无怨言。”
“你快上来,我撑不住。”
谢灵沁咬着牙,有些撑不住了,只觉得脸被下方的火焰冲得生疼,却见许怡然依然淡若清风,明明悬在深渊间,只要谢灵沁一个放手就能置他于死地,却偏波澜不惊。
“都说喜欢一个人,才会如此待他,所以,谢灵沁,你是喜欢我,才故意捉弄我吗。”
“许怡然,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放手了。”
“如果你舍得的话,放吧。”
“你……给我上来。”
谢灵沁怒了,近乎命令,话声落,只见许怡然足尖在峭壁上一点,腾空一个漂亮的旋转,与此同时,手搂紧谢灵沁的腰,二人轻松落于平地。
甫一落地不待谢灵沁推开他,许怡然便紧紧将谢灵沁拉至上前,二人贴得如此之近。
“许怡然,放开,我只说一次。”
“你的唇瓣好美。”许怡然突然抬手抚上谢灵沁的黑发,头微下倾,然而,在距离谢灵沁毫厘之距时,眼底光色一暗,“你好狠心。”
“之所以拉着你不让你掉下去,是因为你还没将黑袍的东西给我,仅此而已。”
谢灵沁声冷如冰。
“这样绝情,我会难过。”许怡然的手倏然一松,一甩袖子,向前走去。
而霞光云色下,谢灵沁青丝飞扬,暗暗的紧了紧那把方才抵着许怡然腰间的匕首,敛收入袖,跟了上去。
好似,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次没有进入到天机殿的大门,一名黑衣护卫已然出现,将一本册字恭敬的递给许怡然,“这是殿主所要之物。”
许怡然没接,而是点点头,示意对方递给谢灵沁。
谢灵沁接过那小册子,又看了一眼许怡然,当即收入袖中,“告辞。”
话声落,走得没有一点停留。
许怡然苦笑一声,既而跟上。
而暗道外面,紫河等得心急如焚,与她一样,听海同样面色惶惶不安。
“你说,小姐会不会被许公子给拐走。”听海面上很是担忧。
紫河横他一眼,“怎么会,小姐的心里,只有太子。”
“可是……”
听海挠挠头,“我对太子当然是有绝对的信心,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太子强了去,可是这个许公子,就是感觉怪怪的,小姐对他情绪淡淡,可是相较于别人而言,也算是客气了。”
紫河闻言,面色也莫来由的暗了暗,道,“这前,小姐对轩辕公子,似乎都没这般客气过。”
“是啊,你也当觉是……”
“行了,别说了,就你在这里乱操心。”
紫河白了听海一眼,住了口,固自又往那入口处张望着。
“诶,你说,这里又没有什么异常,为何偏要我们来这里巡查。”
“谁知道呢,反正上面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呗。”
前方,茂密丛林后,有对话声由远及近。
紫河与听海互相对视一眼,当即隐了身形。
不稍片刻,就有两名身着兵服男子走了来。
两个人寻了一处地方,解着裤子。
“哎,就在这里方便吧。”
“行吧,不过,说起来,我好像听说,是前些日里,副将路过此时,觉得这里的有些异样,当时事忙,后来想起来,这几日才叫我们时不时来查一下。”
男人说着话,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才提起裤子。
“不对,你看看,这里的土好像比旁边的都要松一些啊……”
另一个正拉上裤子的男子眉头一皱,然后蹲下身,对着旁边转身要走的同伴招招手,“你看你看,这里好像……”
“击。”
一声轻响,两名男子当即晕了过去。
而一旁,大树婆娑,那道通向天机殿的暗门缓缓打开,许怡然与谢灵沁站在那里。
与此同时,隐于暗处的的紫河与听海当即现身。
“你打晕他们有什么用。”
谢灵沁看着许怡然,明显不赞同他的做法。
许怡然不慌不忙的上前,修长轻抿的唇间绽了抹笑意,“那便,让他们忘记好了。”
说话间,许怡然手抬起,抚在二人的额间,闭眼拧思,那清淡的眉宇间似有轻淡雾气而过,片刻后,许怡然收回手,对着暗处轻唤,“老规矩办事。”
“是。”
当下有人凌空现身,将两名男子带了下去。
“我记得,上次在兰香姑娘家,你说过,你会幻术。”谢灵沁道,“所以,方才你在对他们是使用幻术,让他们忘记方才发生过的事。”
“正是。”许怡然温和的看着谢灵沁,“你还记得兰香姑娘床榻下那一日,我与你……”
“所以,这般多年,并不是没有人发现这里,只是,都被你给如此处理了,让他们失去了这部分记忆。”谢灵沁打断许怡然的话,道。
许怡然也不觉得有何不可,修长手指一拢,敛入衣袖。
谢灵沁却定定的有些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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