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我看到沈琛和我一样满脸震惊。
显然,这次是陆时自己的决定,肯定没有支会他的辩护律师沈琛。之前沈琛极力辩护可以演戏,但他瞬间的震惊与错愕,是不能假装的。
陆时都认罪了,我还需要等结果?
他为什么全都不告诉我,自顾自认罪了?
难道他以为,他坐牢、深陷杀人案纠纷,他让我好好待在家里照顾儿女,我就真的能做到?
而我听到他斩钉截铁的“我认罪”时,我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不用我为他四处奔波。
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这回,我都不想去见陆时问他原因。
如果他想告诉我,在我探视他时,他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
哪怕是他被赵海潮抓进去之前,都可以在仅我们两个知道的地方留下只言片语。
但他没有。
游魂般走在街头,我开始茫然。
陆时的供词太完美,完美到我都要以为,他因为母亲的死而憎恨陆绍世,进而多年密谋如何杀死他并且最终完成。
可是不对。
就像我之前思考那样,以陆时的谋略,就算杀人,也不会选这么明显、会暴露自己的时机。
再说陆时幼年时深爱母亲,对自己的父亲也是有过期待的。
最重要的是,当年的错,可以说是陆文景一手铸成。陆时真要杀,杀的也应该是顽固不改的陆文景,而不是他从文、寡淡的父亲。
那他应该是被威胁了。
能让他认杀人罪的,对方肯定拿捏着我和孩子们的命。
这是最让我悲怆的地方。
我没有办法保护好孩子和自己,才让陆时彻底被威胁。
可我确实不知道危险在哪。
陆衎,我找过了。
陆淳,我拜托苏唯一帮我盯了,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陆时,就这样认罪了。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我只看到阿姨在擦拭柜面上纹路精致的青瓷花瓶。
“阿姨,小枣他们呢?”
阿姨手上不停活,“小枣今天不太高兴,许小姐为了哄她,说是带她去海底世界玩了。”
小枣不高兴?
莫非是知道陆时的情况?
我摇摇头。
陆时的案子,虽然惊世骇俗,但是碍于陆家的门面又或者是畏惧什么,案子都是公事公办,没有宣扬开去。
都说树倒猢狲散,陆时目前还没彻底倒,大多数媒体是不敢伸手的。
今儿庭审结果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小枣是想陆时了。
从一开始,林枣同志就很想陆时,而且他们之间,有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次他目睹陆时被赵海潮押走,我想借口哄他,未必有效。
陆时也确实很久没有回家了。
我想见见孩子们,也想跟青黛和许漾说声谢谢。
可我确定我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耳闻陆时认罪,我没那么冷静。
沈琛让我静观其变,我听了,只找过一回陆衎,暗地里跟踪陆淳,没做什么实质的事情。
结果呢?
在法庭上,沈琛的完美表现,被陆时轻易攻破。
杀人罪。
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
陆时口述的情况,基本上是死刑无疑了。
死刑。
我默念这两个字,瘫坐在沙发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如果陆时真的死了,我肯定要活下去,我还有小枣和盼儿。
可我内心深处,盼望陆时陪我到老。
正神游九天,门铃声唤醒了我。
我抬头,想让阿姨去开门。
环顾四周,我没看到阿姨。
我兴致缺缺,起身开门——能按门铃的,肯定不是青黛他们。
“堂嫂,好久不见。”
是笑容得意的陆淳,我有些意外。
“也没多久。”我抽了抽嘴角,懒得应付他。
他倒不介意,自顾自进来,更是占了好地方坐下。
茶几上有果盘,他便捏了个桂圆,津津有味吃起来。
我本来就见他心烦,再加上陆时出事,我更没什么好脸色。
他既然乐得自在,我也并不多问。
“堂嫂,堂哥的事,我很遗憾。”他自讨没趣,非要跟我说话。
我眼刀飞他,“你话里话外,我听不出一点‘遗憾’。陆淳,你我都清楚陆家人私底下是什么你死我亡的关系。这次陆时出事,你不知道怎么高兴,别假惺惺说什么遗憾了。你伤不到我,你的出现只会让我厌烦罢了。”
伤到我的,是陆时。
是径自认罪的陆时。
是我爱的那个陆时。
陆淳改用牙签,扎了块火龙果往嘴里塞。
等吃完,他才慢悠悠说:“堂嫂,你看得这么开,只做我堂嫂,真是太可惜了。”
陆淳没有明里眉飞色舞,但他眼睛发亮,神色更像是见了春暖花开。总之,陆时出事,他大概恨不能放鞭炮庆祝。
偏偏这样的话,要跟我说一些似迂回实虚伪的话。
“你自便。”
我起身,想去楼上换个清净。
连小枣和盼儿我都没找,就是因为陆时的事给了我打击。
自找上门的陆淳,我没心情吵架,也没想法冷嘲热讽。
陆淳忽然用力拽住我的手腕,“堂嫂,你敢就这么放我在这客厅?”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挣开他的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语气转怒。
他笑意更甚,“陆时不出意外会被判死刑,堂嫂,与其守寡一辈子,不如嫁给我。”
“你做梦。”我果断地回。
同样站直,他颇带倨傲地俯视我,“你的男人被我打败,你还这么看轻我?你有什么资格看轻我?我收留你,不是我对你的仁慈吗?”
我仰视他,不输气势,“你确定是仁慈?而不是新一轮的作弄?陆淳,我没心情,你别在我眼前做跳梁小丑。还有,你弄明白,陆时输给的是他自己,是我,是小枣和盼儿,从来不是你。”
“不是我?”陆淳双眼缠上血丝,眼角飞红。
他本就是妖孽长相,此刻动怒,竟有别样的美感。
媚。
美。
妖。
却毒。
不等我反唇相讥,他拔高音调,“不是我杀了陆绍世,不是我用你们的安慰威胁陆时,不是我挑拨陆衎和展遇的旧事,陆时能认罪?TM从来不拿睁眼看我的陆时,今天能在法庭上认罪?”
“你说什么?”我睁大眼睛,耳畔回荡他的话。
何止是震惊。
他情绪应该是平复了,再次肆意而笑,“我说什么,堂嫂不是听得分明吗?”
出乎我的意料,此刻我的大脑居然还能飞速运转。
我追问:“追杀展延之、展遇的,也是你?”
陆淳挑眉,“怎么,不信?”
要么真是陆时做的,要么就是陆淳为了争口气脑残地抢着承认这些恶行。
展遇虽说离开纷争许久,可到底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随随便便就去追杀?陆衎有仇,倒另提。
所以,陆衎从头到尾,只针对陆家的人?
那陆衎应该也没有杀陆绍世,因而他才会冒着风险去陆家老宅参加他的葬礼。
以陆衎的性子,肯定不会解释。
陆衎害我诸多,连带伤害我爱的人。
可在这一刻,我突然无法克制地心疼这个男人。
“陆淳,请你滚出去。”不管真假,陆淳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想再让他待在我的家里。
这个疯狂分子。
危险分子。
极端分子。
“我没看到你服软求我,我怎么舍得走?”陆淳对我“服软”,似乎有执念。
难道就是因为他初见我搭讪失败?
“陆淳,怕是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循声望去,竟是我以为还在法庭上的沈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