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派莽莽的白色之中。
远远的,龙且能看见那兵营依稀的轮廓。呼啸的风声,掩盖住了马蹄声……
龙且心中狂喜,攥住手中大戟,催马疾驰。
眼见着军营越来越近,忽然鼓声大作,号角声长鸣。
白茫茫的雪地上,蓦地当起一片雪尘,紧跟着,一派白色的盾墙,横在了军营前方。
盾墙缝隙间,有明晃晃的长毛探出,正对准了疾驰而去的楚军。太突然了,情况太突然了……战马受到惊吓,希聿聿狂嘶不止。整齐的骑队,一下子出现了混乱,许多军卒被战马掀翻下去,摔在雪地上。
“放箭!”
一座望楼上传来一声冷喝。
楼上赤红色的军旗,在风雪中上下摇晃,紧跟着一阵弓弦声响,嗡……满天箭雨倾泻而来。
那箭矢清一色的三棱箭镞,破空发出历啸,犹如万狼嚎叫。
龙且不由得脸色大变,惊恐的吼叫道:“苍狼箭阵,这是秦军的苍狼箭阵!”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龙且忍不住扭头向声息传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没办法,风雪实在是太大了,不过依稀间,他好像看到那井陉峡谷方向,有冲天火光腾起。
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醒悟过来,上当了!
遮天蔽日的箭雨倾泻下来,令楚军顿时乱作一团,死伤惨重。
李左车站在望楼上,看着远处的战场,嘴角微微一撇,发出一声冷笑。
韩信在横扫河北之地,连败齐军、赵军和司马卬,令赵歇陈馀惶恐不安。蒯彻适时前往广阳,说降了陈馀之后,李左车立刻率部进驻广阳郡,同时钟离昧和灌婴也兵出勾注山,秘密拿下曲阳县。
至此,刘氏唐国驻扎于北疆的兵马,几乎是倾巢而出。
两军汇合一处之后,李左车就敏锐的发现了韩信的意图,抢先渡过滹池河,扎下了营寨。
不过旗号,依旧是赵军的旗号,用来迷惑韩信。
对于李左车的主意,钟离昧不是太赞同,因为背河而扎营,不符合兵家之法。
但李左车却认为:“韩信是个懂得用兵的人,不可用常法视之。
他要夺取恒山郡的话,一定会穿越井陉峡谷。如果我们于中途伏击,他很可能会有所觉察。
故而,背河扎营,以令其生骄横之心。
今风雪漫天,实天赐于我等机会。待其前军出击之时,韩信主力定然会迅速通过峡谷。我在河畔立营,实一饵矣,以诱韩信入榖。此乃诱敌之计,待韩信主力行动,亦即他覆灭之时。”
对此,钟离昧和灌婴只好同意。
一切正如李左车所预料的那样,韩信上钩了!
眼见楚军以出现混乱,李左车果断下令,“擂鼓,命钟离将军出击。”
营中战鼓声,登时隆隆作响。从井陉小道中,呼啦啦杀出了一支人马。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丈八长矟,催马疾驰,正是钟离昧。楚军被一轮轮的箭矢,射杀的狼狈不堪。正惊恐之时,从后面有出现这样一支人马,那里还有半点斗志?不管龙且如何叫喊,可骑军已经指挥不动。
龙且愤怒不已,挥舞大戟,在乱军中冲杀劈砍,凶猛异常。
“那是什么人?”
钟离昧挑杀数人之后,长矟遥指龙且,向身边军卒问道。
有军卒回答说:“此人当是楚军五大将之一的龙且。”
钟离昧听罢,点了点头,催马迎着龙且就冲过去,同时厉声喊喝:“龙且小儿,休要猖狂,钟离昧在此!”
历史上,钟离昧和龙且,都名列项羽麾下‘五大将’之中。
却未曾想到,两人竟战在了一处。龙且也不畏惧,单手轮大戟,迎着钟离昧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而钟离昧也不躲闪,横矟向外一崩,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二马希聿聿长嘶不止。
论本领,钟离昧和龙且不相上下。
可钟离昧却占了两大优势,一是他胯下战马是百里挑一的乌孙良驹,远非龙且的坐骑可以比拟。
二来呢,钟离昧的马上配有高鞍双镫,能使出全力。
相比之下,龙且的马虽然也不俗,可比起乌孙天马来,明显差了几筹。最关键的是,他在动手交锋的时候,需要分出力量,以便在马上坐稳,此消彼长之下,只一回合,龙且就落了下风。
不过龙且也不是个轻易会低头的主儿,虽处于下风,犹自凶猛异常。
二人交锋数回合,钟离昧突然一提战马,跳出了圈外,大声道:“龙且,而今韩信主力,以葬身井陉峡谷之中,你何苦做那困兽犹斗之举?我见你武艺不俗,现在下马投降,犹未晚矣。”
龙且一怔,脱口而出道:“北蛮休要乱我军心。”
钟离昧闻听大笑,“我如何乱你军心,如若不信,不妨回头看看,那井陉峡谷如今是何景象?”
龙且下意识扭头看去,这一看却不要紧,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井陉峡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虽然距离甚远,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可龙且也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清楚,那韩信此时面临的危险?
中计了,中计了!
龙且大喊一声,拨马就要走。
钟离昧又怎可能轻易放过他,催马上前,将龙且缠住。
“龙且,我家大王乃天命所归,尔为何不识天数,欲螳臂当车不成?”
“休要胡言,我和你拼了!”
龙且这次可算是发了狠,咬牙切齿的和钟离昧斗在一处。耳边不时传来战马的惨嘶声,还是士卒的哀嚎声。而钟离昧又不时的冷言冷语,令龙且心绪不宁。他还惦记着那峡谷中的韩信,正可是心分三用。本就处在下风,这心神一分,那里还是钟离昧的对手?
钟离昧看了一个破绽,二马错蹬之时,胯下乌孙天马猛然横里一窜。
只见他,探手从身后抽出一支钢鞭,反手啪的拍出,正中龙且的后背。那钢鞭乃是盘野老在抵达北疆之后,研究出百炼之法炼制而成,坚硬无比。一鞭打得龙且甲叶子乱飞,龙且在马上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翻身摔在了地上。
未等龙且起身,钟离昧大矟轻轻探出,蓬的正抵在了龙且胸前。
口中大喝一声,“来人,把这厮绑住,回头送往咸阳,向大王请功!”
十几个军卒蜂拥而上,把犹自挣扎的龙且按在地上,绳捆索绑。这时候,楚军已停止了抵抗,李左车轻车而行,在亲军的护卫下,来到战场之上。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茫茫雪地,李左车与钟离昧相视一笑。
两人同时扭头,朝着井陉峡谷方向看去。只见那浓烟滚滚,煞是惊人,不由得同时轻声叹息。
“这一把火,韩信危矣。”
而钟离昧却叹了口气,“那韩信原本是大王极为看重之人,只是……
不过也好,喜子为了这一天,已等了足足三四年之久。今日这一把火,好歹能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喜子,自然指的是司马喜。
当年始皇帝驾崩,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之后,韩信砍了司马喜一只手臂,反出楼仓。
一晃四年,司马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韩信报仇的事情。为了报仇,更使得他和戚姬的婚事一拖再拖。
李左车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恩怨,可钟离昧却非常了解。
要知道,当年在楼仓时,不管是韩信也好,司马喜也罢,时常到大营中帮忙。那时候,两个人好的如同亲兄弟,而刘阚对韩信的期望,远高于司马喜。可不曾想……钟离昧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少君,此战过后,河北必乱。”
钟离昧回过神来,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李左车一笑,“怎么做?呵呵,就只看接下来,蒯郎中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