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可怕的东西现身。
“这些畜生全疯了?”
听到动静,军械加工帐的伙计们停下手中的活,探头探脑瞅热闹。附近营帐的大兵们也闻讯而动,纷纷跑出来看究竟,完全把“不得在军营中闲逛”这类的禁行令置于脑后。
扑扑扑……成群的野麻雀、野鸽子受到惊吓,仓皇飞过头顶。从马料槽下面,更跳出十余只作死的野鼠,没头没脑地四处乱窜。
没仗打的日子实在无聊,上头又严禁外出、串门,除了睡觉就是吹牛侃大山,兵卒早就闲得难受。野鼠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连抓带踩,手快的一下子弄到两三只,在“晚上可有肉吃了”的炫耀声中,余者不屈不挠,继续围追阻截。
就在此时,起大风了,营帐、旗幡唰唰作响,大兵们被刮得东倒西歪。咔嚓,不远处一根旗杆居然被拦腰刮断,差点没砸伤人。
狂风来得快去得快,转瞬即逝。
“听说今天立了新天子,莫不是凶兆?”一个上了年纪的胡子兵吐了一口嘴里的尘土,突然冒出这句话。
“管他凶兆还是祥瑞,”另一个攥着野鼠尾巴、眼睛还四处打量的家伙接过话,“只要能弄点油荤下肚,天塌下来老子也情愿!”
是的,知白外表太邋遢,任谁也不会把他和皇帝连在一块儿。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前路渺茫命运难测,心境不佳的他一声不吭,可有随身侍卫不干了: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这帮泥腿子躲在这儿甩碎嘴子干嘛?再不滚进狗窝,老子一刀剁下你们的八斤半!”
胡子兵等人看一眼他的装束,只能悻悻离开。
一番闹腾,黄總马和它的伙伴们安静多了,只有一匹毛色晦暗、全身乌漆的黑马,还在不安的甩着长尾。黑马很高骨架很大,因为营养不良,肋骨凸出得有点触目惊心。
可能是这身躯壳的前任房东留下的记忆在作祟,看见大黑马,知白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伸手去摸马头。
“小心……”为首的侍卫来不及上前阻拦。
小祖宗,想死也别连累我啊!
他暗骂一声,前脚后脚追过去。可刚靠近,却遇见难以置信的一幕。大黑马温顺地低下脑袋,任凭知白抚摸。它那对黑洞洞的鼻孔,还一抽一抽的嗅闻着知白,好像在辨识人家的身份。
一人一马这么亲热,侍卫们稍作沉吟,随即也就释怀了:放牛出身的小皇帝,看见马匹,不就跟见到亲人一样吗?
摸着马头,真实而伤感,知白坦然面对现实——既来之则安之!
几天前,远在河北的“铜马帝”刘秀终于撕下最后一层伪装,打出汉室中兴的旗号,宣布自己承袭汉家大位,以建武皇帝之名义征战天下。
这年头,一个舍得发红包的群主才是好群主,一支王者之师才是正义之师。
听闻刘秀称帝,西进讨伐绿林军的大战间歇,赤眉军首领樊崇、徐宣、逄安等一干大佬坐下来一合计,干脆依葫芦画瓢,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也立一个天子得了!反正天下已经有了两个皇帝,不介意再多出一个。
于是,在老家放牛、在赤眉军还放牛的刘盆子,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开启了这一季的古装革命大戏。
知白离开,在中军大帐,御史大夫樊崇至今没想明白,刚才他为啥就同意小放牛的无理要求——晕倒前后简直判若两人!莫非一语成谶,这小家伙天生皇帝命?
“细君,咱们的仪式怕是弄得有点水哦……其实,刚开始应该找件衣衫给小皇帝穿上。”徐宣望着慢慢退场的观礼嘉宾们,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飘过。
逄安:“骄耭言之有理,今天的登基大典的确有些草率仓促。而且,小放牛真的太没出息了,哭闹、怯场,别人会不会服气还得两说!”
樊崇打肿脸继续装:“哈哈,你俩都多虑了,无妨的!别忘了,小放牛只不过是我们的旌旗,只要大旗竖起来不倒,别的一切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