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心狠手辣的打手直接把人家灭门。
但这个打手本身对孔家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感情。
无非就是想抢钱。
南渡之后的杨庆,至少对孔夫子还是经常挂嘴边的,虽然他经常曲解圣贤书,但至少没看出他有针对儒家毁其道统的表现。
他自己手下一大堆儒生呢!
谁敢说顾绛,陈子龙,堵胤锡这些人不是儒生?
“你还没明白他是什么人啊!”
孙奇逢叹息道。
“那么老朽再问一句,他是如何灭李自成的?”
他说道。
王夫之无言以对。
“他用时间,用他远比李自成年轻的优势,他的确没有把握轻松解决这些割据群雄,真打他和李自成之间胜负依然难料,至少李自成要死守关中的地盘,他是无可奈何的。那么他就用自己最大的优势,他比李自成年轻比李自成身体强健,后者必然会死在他前面,只要李自成一死,剩下那些李自成的部下他威逼利诱一下轻松就解决了。李自成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一点,最后为了李家不在自己死后被内乱吞噬,索性以突袭北都向杨庆示好换取李家的世代荣华富贵。”
孙奇逢说道。
王夫之默然点了点头。
“那么他又是用什么解决多尔衮的?”
孙奇逢说道。
王夫之继续沉默。
“用财力,或者说用他的那个词经济。”
孙奇逢说道。
“他用经济困死多尔衮,把曾经骁勇无敌的八旗,生生饿得为了粮食闹兵变,八旗汉军和朝鲜竞相投降我大明,就像当年辽东咱们的那些卫所兵。他又用宣传玩死了桂王,用土改逼死了靖江王,用皇庄困死了江南士绅,同样也用时间正在慢慢熬死张献忠。他的胜利又指日可待,张献忠已经卧床不起,孙可望和李定国势不能并立,张献忠一死四川各将立刻分崩离析。杨庆是无敌猛将,但看看他这些年所为,你就会发现除非别无选择,他从不喜欢动用武力,他总是会选择武力以外的手段。
那么你以为他会用何种手段毁儒家道统?”
孙奇缝说道。
王夫之依旧沉默不语。
“很简单,教育,用那些遍及每个庄子的小学,据说还要遍及每个县的中学,每个省的大学,用他的义务教育体系。
因为课本是统一的。
他的坤兴学院负责编写各级学校的课本,负责制定考题,负责教师的培训,那些在杨庆教育下,天文地理历史科学无一不包的坤兴学院学生们再去教下一代,但他们唯独不会教圣贤之书。据我所知甚至有他培训出来的老师在课堂上公然诋毁孔圣,那么这样的人教出的学生,会继续尊崇儒学吗?
我去北方土改区的小学看过。
没有人教四书五经,没有人教孔孟之道。
可怕啊!
这个人心机之深令人畏惧。
他在灭儒。
但就像他灭那些对手一样,不是以武力,也不是一蹴而就,他用自己年轻的长出,在缓慢,一点点地灭亡儒家。
他等得起。
他就像倒入清水的墨滴般,用逐渐向外的扩散,一步步毁掉儒家,现在我们还可以说儒家依旧是正统,但二十年后,这一代人成长起来就不是了。三十年后儒家就已经被踢到一边了,五十年后儒家恐怕也就只剩下几个老古董了。
他又是胜利者。
他会活着看到儒家的毁灭。
被他毁灭。”
孙奇逢说道。
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真得很警惕,他居然会跑去参观皇庄小学。
实际上杨庆的义务教育体系尽管在很多地方已经建立,但目前来讲仍然不足以引起儒家的警觉,毕竟因为时间问题,绝大多数仍旧只是些小学而已。他的小学是五年制,直到现在除了坤兴学院那些,外面第一批中学生仍旧没诞生,至于小学教的无非初级的识字教材,什么百家姓之类的也都有。然后再就是天文地理历史初级的科学知识,但因为皇庄数量限制目前的民间依旧是以私塾外加书院的体系为主。
毕竟皇庄不是处处都有。
而且义务教育也还没真正在皇庄系统完成,话说这个是要每年投入大量资金的。
所以教育上两个体系并存。
义务教育体系虽然崛起,但说压倒私塾和书院体系,目前来看还是言之过早,后者同样在发展,因为不差钱甚至还在不断增加,尤其是包括东林在内各大书院,俨然就像一所所大学一般。
但是……
私塾和书院体系的基础是什么?
“延续儒家道统的,只有士绅为基础的那些私塾和书院,如果公田法实施,士绅还存在吗?士绅不存在了那些私塾和书院还存在吗?如果全国都变成皇庄,都普及义务教育,所有蒙童都读杨庆的课本,由杨庆培训的教师教育,那么,儒家能存在吗?或者说儒家去哪里存在?公田法毁的不是地主,毁的是儒家千年的传承,毁的是圣贤之道!
这个妖孽是在用公田法,就像他解决割据群雄一样,用非武力的手段灭我们儒家!
他的确不能公然灭儒家。
因为你们都在,包括内阁诸位阁臣,你们都是儒家弟子,不会允许他这样做,他要敢灭儒你们是不会坐视的,整个朝廷,天下所有文官,全都不会坐视的。他明白这些,他不会这么做,所以你们这一代人还活着时候他就不会对儒家动手。就像李自成和张献忠活着,他也不会动这两人的地盘一样,可你们能活过他吗?他熬死李自成,即将熬死张献忠,然后他只需要再用五十年时间,把你们这些阻碍他灭儒家的人熬死就行。
他用公田法解决士绅,毁掉私塾和书院存在的基础,用义务教育培养出完全不属于儒家的下一代,用时间毁掉你们这些儒家的中坚,从上到下他彻彻底底完成对儒家的清洗。
五十年后他就会捣毁孔庙烧毁儒家典籍,再来一次焚书坑儒,一百年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儒家。”
孙奇逢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