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我刚看见久儿妈从商店里买了一大袋子喜糖。“
这时,一架飞机从头顶“轰隆隆“地飞过,大家不约而同地向上望去。
不远处,一位奶奶指着飞机对身边的小孙女说:“你久儿姐上的学校,就是整天坐这飞机飞来飞去。你可要向她好好学习!“
小姑娘羡慕地瞪大了眼睛,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托着高高仰起的头。
飞机越飞越远,在它的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线,慢慢散开,直到和天空融为一体。
这天刚吃过早饭,久儿一个堂妹就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人还在大门口,就冲着院子直喊:“久儿姐,大爷叫你去他家里呢!“
“大爷?啥事呀?“大爷,久儿爷爷的大哥,久儿爸爸的大伯,不应该叫到久儿啊。久儿疑惑地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你赶紧去!“
“好的,我知道了。“
给爸妈打过招呼,久儿急匆匆地赶到了大爷家里。
大爷跟九叔住一个院,九叔住前院,大爷住后院。推开厢房的门,就是大厅,左手边是卧室。房内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与室外的大太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久儿一时看不清,站了几秒才慢慢地向前挪动步子。
“大爷!”
大爷早已坐在椅子上等候多时了。大奶奶侧着身子坐在炕沿上,把刚收回来的袜子一双双地套在一起。
看见久儿进来了,大爷立马起身招呼久儿,大奶奶也赶紧下了炕,到门后边的脸盆里把手洗了洗。
“久儿,快过来坐!“
“哎!“顺着大爷的指引,久儿坐在了一张方桌前的凳子上。
大奶奶忙着用钥匙打开大衣柜。在柜底摸呀摸,摸出一个袋子来。再摸呀摸,又摸出一个袋子来。打开第一个袋子,掏出一把水果糖,弯弯的月亮造型,大约有五六个。拉过久儿的手,就塞到了手里。
“快吃!”
“谢谢大奶奶!”
“别客气!快剥开吃!“
久儿也知道拗不过大奶奶,就挑了个桔子味的,拧开外面的塑料糖纸。显然糖已经化了,糖纸紧紧地粘在糖上。久儿就连糖带纸一起放到嘴边,用牙齿把糖咬了下来。被拉长的糖丝粘到了手上,黏糊糊的。久儿把糖纸轻轻地折在一起,悄悄地塞进了口袋中的卫生纸里。
“真甜!谢谢大奶奶!”
大奶奶一边乐呵呵地笑着,一边打开另一个袋子,再打开里边的包装纸,放在了久儿的桌子前,是几块白白胖胖的水晶饼。每块水晶饼都被蹭掉了几层皮。脱落的皮上,有的还清晰地保留着一个红红的八角花纹。
久儿知道,这是大奶奶从过年一直藏到现在的“好吃的”,每次,每个孩子到大奶奶家都会受到这样的款待。久儿也知道,根据往年的经验,这水晶饼藏到现在,定是变了味了,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似乎夹杂着浓浓的煤油的味道。
大爷不知啥时,从哪里拿出两个本子,一个订在一起的厚厚的大作业本,一个牛皮纸包装的大本子。
大爷打开作业本,显然这是学生已经用完后废弃的本子,反面写满了一张张毛笔字。久儿也不懂得欣赏,只不觉地赞叹道:“大爷,您写的字好漂亮啊!”
“你看,这是爷写的诗”,大爷一边翻着本子,一边说,“歌颂***,歌颂共产党,歌颂新中国……”
久儿认真地看着看着,不觉间一段文字忽然跳到了眼前:
“江城子?缅怀慈母
四十年生死两茫茫,慈母貌,永难忘。
地上地下,无法诉衷肠。
纵使相见应难认,风蚀翁,头被霜。
可记儿小时形状,光屁股,等衣裳。
针针缝在,母子心上。
年年逢节祭祀时,双膝跪,泪千行。”
“大爷,您这是写给老奶奶的吗?”
“对。你老奶奶去世四十多年了……先不说这个了,来,看爷编的歌。“大爷继续翻着本子,还不自觉地轻轻哼了起来。
大爷顺便还提了几句他的干哥,就是以前教书时结拜的那位刘先生。
“干哥书教得好呀,人正直,对待学生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学生后来都有出息了,回来看他,他竟一概闭门谢绝了。”
“对了,久儿,你也应该把他叫爷呢!”
“大爷,我知道。大伯不是把您干哥认的干大吗?所以,我肯定得叫爷。”
大爷头也不抬,就是呵呵地笑。
“对了,久儿,你看这个本子”,大爷突然非常严肃地把另一个牛皮纸包装的本子放到久儿跟前。
打开。
“这是咱们的家谱,记载着咱们贺氏历代男性祖先的名字。这是按字辈排下来的,你看,爷爷是‘祥’字辈,你爸是‘世’字辈,你们是‘彥’字辈……”
大爷说起了这些字辈号的来历,又陷入了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家族历史中。说贺家村原本是个大窑坑,久儿老爷是怎么在窑洞里生活,他是怎么上的学,久儿爷爷是怎么当的兵。
“久儿,爷今天让你看这个家谱,是想给你说,你是咱家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爷准备把你的名字记在这个家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