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注定不平静。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霄。
雪已停,黑夜幽寂,庭院幽深…月光为世间万物笼罩一层朦胧柔纱,池塘里的金鱼在冰层下游动,繆素静静坐在石桥上,她垂首凝视着手里的玉蝉,眼尾迤逦,浓密的睫毛下倒映出一片暗影,夜风吹乱她鬓角发丝,苍白的肌肤在月光下近乎透明。
巡夜的魔侍,穿过曲折的六棱石子路,见到繆素,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
此时,灵月从朱漆回廊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披风,唇畔携了丝干净可掬的笑容,脚下步伐轻快,看来身上的碜毒已经没事了。
她轻轻坐在繆素身旁,把披风搭在繆素肩膀上,微微含笑,温然道。
“师姐,怎么还不睡。”
繆素静静坐着,不言不语,安静的骇人。
灵月微不可见叹息一声,手放在繆素眼前晃了晃,目光正好落在繆素手里的玉蝉上,玉蝉上面隐隐雕刻着飞鸟形状,不禁问道
“它有什么故事吗?”
想来能让她如此失神的人,应该是她最爱的人吧。
闻言,她有了动静,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神色暗了几分,殷红的唇畔忽然勾起一抹凄凉的冷笑。
“故事,也许吧…”她指尖摩挲着玉蝉,眸中流露出的痛意一闪而过,销声匿迹…有些颓然道。
还记得,那天的雪很大,漫天飞雪就像雾淞树的花瓣,齐齐飘落,那么冷,却又那么暖…
他喝醉了,躺在香塌上,头枕着她的腿。
他如刀削斧砍般深邃的轮廓,近乎完美,宛若天神笔下精心描绘而成。
她着了迷,声音幽幽从上面传来,轻的不能再轻,几乎溶入无尽的暮色。
“好想变成雪啊,这样就可以落在殿下的肩上了……”
他阖开极美的丹凤眼,似有光彩流动,酒意微醺,缓缓坐起身子,唇畔勾起颠倒众生邪魅的笑容,让她心旌摇曳,他颇有玩味道了句。
“若本宫撑了伞呢?”
“那就落在殿下的油伞上,静载一路的月光。”
“那本宫就将雪拂去……”
“那就任殿下拂去,能在殿下的手掌上停留一刻,便足矣。”
他眉尖一展,迷人的凤眸迸出灼热的光芒,仿佛她一伸手就可以摘取这满目星辉。
“素儿……”
“殿下。”
他从腰间取下一对阴阳玉蝉,拿下一枚放在她掌心,反手握住她的手,炙热的温度紧紧将她包裹,似要吞噬入骨。
“你可知,本宫初见你时已甚是欢喜,这只玉蝉你拿好,它…意义深重。”
少女羞红了双颊,眼睛似浸了蜜罐,动情的嘬了嘬他的唇,柔柔垂首。
他怔了怔,颊上粉色如晚霞般喷薄而起,倾身覆盖上少女莹润的唇瓣……
那一夜,夜风如春,温柔缱绻。
咳咳咳…
回忆戛然而止。
她突然猛烈的咳嗽,手发抖,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被人用力勒紧脖子,憋得皮肤隐隐红涨,喉咙一涌,急急掏出锦帕捂住口鼻。
灵月吓坏了,声音带着哭腔,急吼道。
“师姐,你怎么了。”
“秋濯,快,快。”
秋濯几乎瞬间赶过来的,又好像她一直在暗处静静候着,从未离开过。
秋濯从衣襟掏出精致的玉瓶,倒出一颗冰妤丸,急忙递给繆素,繆素放下手帕,服下冰妤丸,片刻,气息渐渐恢复正常。
她手中锦帕上染着血迹,在月光下一片惨红,刺痛了眼睛。
灵月满目震惊,更多的是心疼。
“到底这么回事,师姐受的伤不是已经好几年了吗?”
秋濯眉梢迫人的英气暗了下去,浮上一抹忧伤。
“主子,她…时间不多了。”
灵月仿佛被惊雷击中,她愣了愣,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中隐忍,颤颤道。
“怎么会,师父不是说你虽然中毒至深,但体内血流奇异,只要服下南海之巅百年一株的罗绛草,便能解毒。”
“灵月主子,罗绛草虽能解毒,却封丹田堵运气,从此后不得修习武功等同废人,主子有难言之隐,一直没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
“所以,你为了练功不惜拿命相抵吗?!”
繆素身形颤了颤,良久,虚弱的声音沙哑道
“灵月,对不起。”
如徐风般的声音缓缓落入灵月耳中。
灵月紧抿着唇不说话,望着繆素惨白的皮肤,血色尽褪的脸终是没忍住,泪留颊畔。
“告诉我,还有多久。”
“一年。”
“够了,我还有一年的时间能陪着你。”
灵月柔然的声音颤得厉害,仿佛一枚极细的针扎进心扉,猛地刺痛繆素的心,言罢,她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廊间尽头。
夜幕逐渐拉开。
次日,暖暖的阳光透过镂空窗牖照在屋内的雕花铜镜梳妆台上,光影斑驳,梳妆台上除了面具就只有一把木梳,碳盆里燃烧了一夜的炭火覆着烟灰,丝丝暖香袅袅弥漫。
繆素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氤氲着一层水汽,迷离烟瀚,昨夜睡得太晚,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浑身酸痛,捶了捶细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拿件外衣披在肩上,走到铜镜前坐下。
铜镜中的女子墨发如漆,瀑布般散落胸前,光可鉴人,衬得脖子如凝脂般雪白细腻,却又透出几分病态。
她抚平寝衣领口上的褶皱,目光停到眉间银色水滴印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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