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错!还哭!还哭!等会儿我叫爸爸打你!”
小女孩哭得更凶,小胖胳膊用力挥着要回击哥哥,谁想小手一伸,就把桌上的砚台给打翻了。
阿廖沙大叫起来:“捣蛋鬼!你看!这下怎么办!”
屋里正一团乱,石锁闻声推门进来,他皱眉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小胖丫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斯杰潘衬衣上全都是墨水,砚台砸在毛绒地毯上,小男孩一见父亲进来,吓得脸色发青。
斯杰潘赶紧笑道:“是我不好,没抱稳孩子,把砚台打翻了。”
石锁叹了口气,走过来伸手抱起女儿:“快去换件衣服吧。”
斯杰潘半条袖子都是墨汁,黑色液体顺着胳膊滴到了地毯上,他下意识地将袖子卷了两卷,又感觉不妥,赶紧放了下来。
“别收拾了。”石锁拦住他,“去洗澡换衣服,这边我叫佣人来。”
斯杰潘回到卧室,他进了盥洗室,脱下墨汁嘀嗒的衬衣,天气已经暖了,石锁这屋子更暖,所以他身上也就穿了件衬衣。
打开水龙头,斯杰潘冲洗着墨迹,心里七上八下的。
刚才,他无意识间,做了个非常不慎的举动:卷袖子。
自从来到石锁家里,斯杰潘就一遍遍自我叮咛,千万不要把袖子卷起来,因为他的两条胳膊上,都有长长的鞭痕。
刚才他一时忘了,为不弄脏地毯,把袖子卷了起来,但旋即就警醒,慌忙又放了下去。
……却不知道石锁留意到没有。
应该没有吧?斯杰潘暗想,尤其自己胳膊上都是黑乎乎的墨汁,而且他方才的动作那么快。
他叹了口气。把身体埋在冒着热气的细密水柱里。
要是换做以前,在大清,他一定不会这么松懈。斯杰潘自忖善于察言观色,能从蛛丝马迹里察觉不对,平时更是万分警惕,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短处……
可是来了这边大半个月,每天对着石锁的殷殷好意,他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戒。
也对,本来就心怀愧疚,他总不能拿石锁当政敌对不对?
忐忑不安地胡乱洗了澡,斯杰潘擦干身上,从浴室出来,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干净衬衣,刚打算穿上,忽然,感觉不大对劲!
斯杰潘猛然回头,石锁静静站在门口!
房间里,仿佛空气突然凝固!
一秒之后,斯杰潘突然反应过来!他慌忙把衬衣往身上披!
但是,已经晚了。
石锁站在那儿,静静看着他,然后,他轻声说:“可以解释一下吗?”
斯杰潘紧紧拽着衬衣袖子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哑声说,“其实我……”
他脑子乱作一团,甚至没法立即想出圆滑的借口。
石锁慢慢走过来,他走到斯杰潘身后,伸手掀开掩盖着的白衬衣。
“鞭伤,铁烙印,刀割火烫,连指甲都被人拔去了三个……”
斯杰潘万分惊恐地望着表弟,他看着石锁那张脸,从雪白渐变为惨青,变得面无人色。
“我也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表哥,你以为这一切,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斯杰潘呆呆望着石锁,他的心脏,在胸膛里急促跳动着,好半天,只能哑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
“好,那你告诉我,是怎么样的。”
斯杰潘却无法回答他。
石锁点头:“你不肯说,我去问雍正。你变成这样,他一定是罪魁!”
“真的不是皇上的责任!”斯杰潘急了,他上前了一步,“石先生你别怪他……”
他一句话说出来,再想收回来,已经迟了。
石锁惊愕地盯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斯杰潘费力地蠕动嘴唇,他觉得自己周身的肌肉,正一点点变得僵硬,硬得如同岩石!
好半天,他张了张嘴,微弱地发出声音:“……对不起。”
终究,还是瞒不住了。斯杰潘忽然心酸地想,他费了这么多劲来伪装,终究还是伪装不下去了。
“我失忆了。”他说着,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不光是有关你,石先生,我将过去的一切,全部忘记了。包括……我的父母。”
斯杰潘看见,当那声“石先生”说出来的时候,石锁那种怪异的脸色,好像他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创!
“什么叫……什么叫全忘了?”他像梦呓一样,轻声问,“我们小时候的事,我后来回国的事,那么多事情……你都忘了?”
斯杰潘埋下头,他不忍再看石锁通红的眼睛,也不忍再看他轻轻发抖的脸。
“对不起……”
然后,他听见石锁低哑的啜泣。
“这怎么可能呢?”他用手抱住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都忘记了呢?那你这样子……那我这,又算怎么回事啊?我努力了这么多年,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你找回来,结果,你竟然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斯杰潘赶紧道:“我有在努力地想啊!我每天都在努力回想!可我就是想不起来……”
他没再说下去,他看见石锁慢慢弯下腰,蹲在地上,哭起来。
斯杰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按照往常,他或许该上前,轻轻拍一下石锁的肩膀,但是此刻他明白,无论他怎么安慰,都是没有用的。
好半天,石锁扶着门,慢慢站起身来,他佝偻着背,悄悄走了出去。
斯杰潘心如刀割,却没有跟出去,他在床前坐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斯杰潘突然听见锁门的声音,他一愣,猛然抬起头来。
有人在上锁,对方打算把他锁在这间屋子里!
斯杰潘脑子空白了两秒,突然明白过来,他飞扑了过去,拼命拍门!
“石锁!你想干什么!喂!别做傻事呀!”
门外,传来石锁冷酷的声音:“表哥,这两天你就好好在家呆着,我要去清朝,找雍正算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