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日无帅,您看看是否应当先重新选一位保驾的元戎。”八王特意说出“保驾”二字,什么意思呢,那就是说先选派一位做副元帅。现在是明摆着,应当由令公回来接任三军主帅之职,潘洪只能是担任副帅。但是皇上有他的鬼心眼儿,他想潘杨两家结着仇呢,令公宽怀大度,不会跟自己计较;可潘太师不行,这个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我现在指着他保驾呢,可不能得罪他。“皇侄说得对,来呀,传朕的旨意,就封潘太师为三军司命、扫北总元戎,加封杨老令公为前军统帅,单等搬取令公回幽州之后,两帅齐心,再与胡儿决一死战!”潘洪高兴了,这个元帅早晚还得归我!呼延赞现在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个,赶紧陪同圣上和八王进内室密谈。
等一进后堂,君臣屏退左右。呼延赞就跟俩人说了:“万岁,八千岁,外边辽国大军三十万围困幽州,臣就是肋生双翅我都飞不出去,更别说一个兵都不带啦!”“嗨,呼延爱卿,这可是方才你自己说的哇,你说有百灵相助,朕才没给你分派人手,你怎么反倒怪罪起朕来啦?”八王也说:“就是啊,呼延将军,你方才这么一说,小王也愣住了,一时没明白你的意思。那现在你说说,咱们可得怎么办哪?”“怎么办?冻豆腐——没法办啦!他潘洪上本,告诉说没人手给我,他老小子是嫉恨我平常总和他作对,想治死我呀!您还是干脆叫他想辙搬取救兵吧,他是大元帅呀!”
皇上明白了,呼延赞这是在怪自己不该把本应属杨令公的帅印先给了潘洪了,“哎呀,如今大敌当前,呼延爱卿你就先容让一二吧,但等杨令公来到幽州,朕自有主意。呼延爱卿,适才在殿前你可对朕挤眼睛来着,朕想着你定有妙计,你就赶紧说吧,打算怎么闯过连营,到瓦桥关去搬请救兵哇?”呼延赞心说,哼,这会儿叫我爱卿,等回头再瞧着我碍事儿的时候,没准儿又叫什么了呢,“万岁,这么说吧,臣要是出城搬兵求救,那可是九死一生,能不能活着回来还得两说呢。可一旦要是叫我混出去了,见着老令公了,他那八个虎儿子一起来幽州救驾,等于说您就一定是能还朝啦!在殿上我没说,我可是不好意思说,为臣我冒死闯营……您应当许点儿什么啊?”哦,原来呼王也有这个私心,“哎呀,你看看,朕果然是糊涂啦,这是自然哪!呼延爱卿,此次你闯连营去搬取救兵,甭管成与不成,朕都给你加九锡,打今日儿个起你是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王,朕要给你重修府第……”“哎哎哎……万岁,这个都用不着,怎么听着像是阵亡追封似的啊?为臣我的意思呢,是臣有一子,名叫呼延丕显,今年十二了,年岁比那几位王爷的公子都小,没赶上过为国立功,平头白丁儿一个。可这孩子可不是窝囊废啊,要说文,那是宋相爷的主考,现在是陪太子念书的伴读;要说武,微臣我的家教是最严的,您是肯定听说过,大冬天下雪都不耽搁练功,我这孩子这手鞭可练得不错!要说为臣有后顾之忧,就是这个儿子。我是这么说啊……假如说为臣要有个三长两短,您和八千岁可得想着我那个儿子,用文用武,全看万岁您的了。”呼延赞是什么意思呢?监国五王里杨、高、郑三家的王爵都是世袭的,这三家里生下的男丁脑袋上就顶一男爵,按年岁往上长,到了成年只要是立个功,就加封为侯,每一代得从里边选一位来袭领王爵。曹老王爷的儿子虽说不是世袭的,但是俩儿子都很厉害,在南唐大战中军功无数,各自封侯。现在只有呼延赞的儿子还是白丁一个,自己的爵位将来还没有接续的,我不是铁帽子王。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跟皇上要个封赐!哦,皇上明白了,“呼延爱卿,倒是朕考虑不周了,你放心,这一回只要是朕能回得去东京城,必定给你的儿子加官进爵,回去立马封侯,你放心吧。”
呼延赞乐了:“好,谢主隆恩!我先谢谢您喽。要说闯围,臣倒有一计!”皇上给气的,你倒是真现实,封了官儿这个计也就来啦!“卿速言之!”“万岁,我还得跟您要一道圣旨……”二帝一听,得,又来了,什么圣天子有百灵相助……我给你刷一道圣旨,自有大罗金仙下凡相救……嗨!我都快背下来了,你说点真格的,别说这糊弄人的。呼延赞乐了,您也说这个糊弄人啊?那您前天在五台山百灵楼上说什么来着?“万岁,我请您再给我一道圣旨,可不是去请什么大罗金仙的,是回朝请出玉玺!”“啊?传国玉玺?”“对!”“把那个玩意儿拿来有什么用啊?”“您给我写一道假旨,就说咱们被困幽州,里无粮草、外无救兵,没办法啦,我们是只好归顺大辽国,愿意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割城让地、奉表称臣,无奈身边没带着传国玉玺,没法签下国书,您就写着派我回朝,先取回玉玺,回幽州以后再来与辽国狼主和谈。您明白了没有?”“噢,辽国狼主一旦是信以为真,就得好好地放你回中原!”“对喽,但这个事也怕走漏了风声,叫北国人先知道了我可就没命啦!”“噢,原来如此啊,卿真可谓足智多谋!好!”连忙叫总管大太监崔文进来,刷好假旨,给呼延王爷揣好,那个真的圣旨叫宫娥给缝进裤腿儿里,省着万一辽国狼主不相信,搜查身上,也不至于露馅儿。
呼延赞都收拾好了,打听好辽国狼主的旗号在南门外,跟皇上、八王告辞,什么都不带,一个人骑上乌龙马,拎着自己的镔铁枪,出南门大大方方甩着膀子就奔辽营过来了,快到辕门,前边儿有番卒高喊:“哎,南蛮休要近前,再走可就要开弓放箭啦!你来我们的大营何事?”呼延赞一抱拳:“塞姆恩呶!卓欧呦波巴!”呼延赞说的这个是北国话,什么意思啊?就是“大家好吗?辛苦辛苦!”哟,北国的小番就愣啦,这位会说我们北国的词儿,有意思。赶紧说:“毕塞姆恩!波卓欧呦秋欧!”——我们挺好,不辛苦!“各位,你们就跟你们的大帅和狼主说,就说来的人名叫呼延赞,乃是南朝的靠山王,专门儿到你们的大营来找他们来,乃是奉旨前来和谈的!”哦,南朝要和谈,这个是使臣。小番不敢拖延,赶紧回中军大帐通禀给大帅韩昌,工夫不大,韩昌派人专门儿出来迎接,把呼延赞的枪、马留在辕门,步行进帐。韩昌素闻呼延赞的名声,知道是南朝的名臣大将,亲自离座,在大帐外迎接,把呼延赞给让到里边儿。
呼延赞走进大帐一看,哟,当间儿坐着一位,短粗身量儿,大脑袋,番王帽,黄马褂,脑后双插雉鸡翎,胸前搭甩狐狸尾,面赛姜黄,火焰眉,三角眼,狮子鼻,血盆口,□下是遮胸盖腹的大红胡子。呼延赞一看,认识,正是北国的大狼主天庆梁王耶律尚。十几年前,呼延赞跟着金刀令公杨继业困战幽州,和天庆王打过交道,还算个熟脸儿。“嘿哟,这……这不是梁王千岁吗?哈哈哈哈,少见、少见,哎呀……这可有十几年没见啦,我说你这肚子见长啊!哎,你后脖颈子上那道疤好了没啊?”
给天庆王气的,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当年老主爷赵匡胤在世之时,杨继业挂帅扫北,一直打到了幽州城下。杨继业用假扮将惰兵骄之计,诱引天庆王乘夜劫营,杨继业设下埋伏,生擒天庆王,用九环金刀压着天庆王的脖子,逼迫萧后写好了降书顺表献给赵匡胤,令公这刀才从天庆王后脖颈上抬起来。但是因为那刀太沉了,刀口在后脖颈上拉出一道血印子,这辈子就带上了。呼延赞一见面儿先提这个茬儿,可把天庆王给气坏了,好你个呼延赞,一见面儿就揭我的短儿,你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把脸一别,假装没听着。呼延赞还装着什么都不在乎,慢慢腾腾地走到天庆王的桌案前,一瞧,天庆王左手边有个座位,盖着老虎皮,应当是小元帅韩昌坐的;右手边还有个座椅,看样子是给自己预备的。老呼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走到虎皮椅前,一屁股就坐下了,再慢腾腾把圣旨给掏出来,双手一递,“梁王千岁,您看看吧!我就不跟您多废话了。”韩昌跟着他后边走进来,一看,噢,你把我的椅子给坐啦?得嘞,那我坐你的啵。
天庆王接过圣旨仔细读了一遍,把圣旨扣在桌儿上。这圣旨说的什么呢?说的是朕在幽州中了辽国的空城计了,现在是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实在没法子了,命靠山王呼延赞奉旨回京,责皇后和太子将玉玺请出来交给呼延赞带回幽州,朕好和辽国和谈,用玉玺书写国书,纳降书、递顺表。天庆王看完了把这份儿圣旨一扣,在那儿嘿儿嘿儿地冷笑,“哼哼哼哼……呼延赞,你想骗谁呀?你这是诈降之计,叫我们放你出去你好回去搬取救兵!来呀,把呼延赞捆绑起来,推出去,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