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国的太监都是官选入宫,民间不得自行阉割,违者都是重罪。
要想进宫,先要找保人,这保人多数是宫内的太监,有了保人引荐,才能将要进宫的孩子送到慎刑司去,经内廷管事层层筛选,剔除一部分相貌不佳,品性不好的,剩下那些清秀机灵的,才能留下。
阮宝生只是保人,小二要进宫,还要过慎刑司那一关。
当日吃了午饭,阮宝生就带小二父子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内人来人往,许多人站在天井之中,等着造册登记。因为太子中毒一事,宫中被杖毙、溺杀的太监宫女足有几百,一下子死了这么人,宫中的杂役人手紧缺起来,内廷事务繁杂,人手不够,许多事都忙不过来,这几日朝中有令,诏告天下,正在大量招选少年男女,增补进宫。
阮宝生直接领着小二父子进了后堂,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小厢房门前,未及进屋,阮宝生就堆起一张笑脸,“李爷在吗?”
屋里传来一声含糊的答应,阮宝生急忙迈步进屋,在门口就打千儿问好:“宝生给李爷请安。”
小二和阮兴跟在阮宝生身后,打眼一瞧,这间厢房不大,拿条案隔出里外,看样子,外间是办公用的,靠墙一张杨木书案,上面堆了不少本子,册子,纸笔墨砚等物。里间是小憩用的,一张罗汉床一个小炕桌,脚踏旁边还搁了一个痰桶。
屋里只有李爷一人,他松散着外衣,横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柄白玉杆的烟袋。听见有人进来,李爷才睁开半眯着的眼睛,扫了阮宝生和小二父子一眼。
“猴崽子,就是嘴甜。”
李爷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手肘支着罗汉床,轻轻转了个身。
阮宝生紧走几步,凑到床里,从腰间的荷包里掐出一缕烟丝,续进李爷手上的烟袋锅里,“瞧您说的,儿子这嘴再甜,也越不过您的份位去。这是西北产的上等烟叶,用玉兰花薰过,特别的香,您尝尝,要是觉得味儿好,儿子再想法子给您淘涣去。”
李爷嗤笑一声,“行啦,我都被贬到这杀生害命的地方来了,你也甭巴结我了。”
阮宝生连连摆手,一脸挚诚,“您那是嫌弃我们这些小的不好教导,才跑到这里来躲清净。不然,就凭李爷的学问、见识,您要还留在宫里,如今的司礼监掌印,还不是您的。”
李爷大笑出声,翻身坐起来,在阮宝生头上敲了一记,“别的没学会,净学你师父油嘴滑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在我跟前夸得我一朵花儿似的,回了宫里,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鬼都不信你嘴里的话。哼,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做了丽坤宫里的管事太监,就你这张嘴,死人都能让你哄笑了。”
“瞧您说的,我哪有那本事,死人能笑,那不诈尸了。”
李爷听见这话,又是一阵大笑,他知道阮宝生有事,又和他调笑两句,就让他说正事。
阮宝生把小二拉过来,往李爷跟前一推,“我老家的堂弟,想进宫,您老给验验。”
李爷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孩子,盯了两眼,便笑道:“哟,好俊的模样。”
小二的面目还没长开,尚有一脸稚气,但眉眼端正,姿容清秀,特别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双眼皮特别的深,眼睫纤长,更衬得一双眼睛格外有情,眼波流转时,已能看出一点绝色的意思。
只是这身子骨,也太瘦了些,不知道有没有恶疾。
许久没见过这样好的苗子,李爷不由也上了心,他站起身,围着小二来回转了两圈。
乡下的孩子没见过多少世面,一般遇到生人就会打怵,再这么验货似的瞧他,是个孩子都得害怕,胆大的也得腿软,胆小的直接就哭了。
小二也害怕,他紧紧攥着拳头,腰板绷得笔直,一脸防备的盯着李爷。小二从小受苦,爹不疼娘不待见,全靠自己硬撑硬抗才长到这么大,性子比普通孩子沉稳得多,也倔强得多,越是这样逼迫他,小二就越是不肯服输。
“还挺倔!多大了?”李爷捏了捏小二的肩膀,哼笑问道。
小二还绷着一股劲儿,听见李爷问话,只低着头不言语,阮兴生怕人家不收,忙赶着替小二回答:“过了今年,就整十岁了。孩子小,不懂事,您多包涵。”
李爷瞪了阮兴一眼,声音也拔高了一个调门,斥道:“这孩子是哑巴?谁用你多嘴!”
阮宝生暗暗扯了扯阮兴的衣袖,让他别再多口。这也是入宫必走的程序,是查验的一部分,为的是看看入选的孩子口齿如何,身体是否康健,行动作派是不是端正,若是结巴或说话不清不楚,甚至只是因为说话的声音不够清脆好听,也能成为被拒收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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