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大早,阮云卿就跟着宋辚,去了驻扎在京城十里外的西北军营。
宋辚脸沉得像锅底似的,同乘一驾马车,却不与阮云卿说一句话,他兀自生气,车里的气氛也凝重得像外面的天气,腊月风寒,呵气成冰。
阮云卿倒是快活得很,他向来不自寻烦恼,确立的目标就只管一往直前,除非意识到前方的目标是个错误,否则他绝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太子的车驾宽敞舒适,里面又铺又垫,倒也厚实舒服,即使出了城后,道路颠簸难行,坐在车里,也丝毫不会觉得摇晃。
两个人对面而坐,宋辚不言语,阮云卿也不主动开口。
宋辚生来霸道,对人对事一惯都是令出必行,这与他太子的身份有关,终其一生,都难改了。他对阮云卿已经是疼到了骨子里,不然换个旁人,这般不听话的,他早就杀了了事,就算不能杀的,也会用尽手段,强逼他顺着自己的意思行事。
可到了阮云卿这里,宋辚当真是打不敢打,骂不敢骂,捧在手心里都嫌怠慢了,说两句重话,阮云卿可能都没往心里去呢,他自个儿已经心疼得不行了。
偷偷往对面瞄了一眼,宋辚不禁叹气,阮云卿若不是如此倔强固执,肯乖乖听自己的话去南平,他也就不用为他整日悬心了。可转念一想,他若真的转了性子,温顺可人起来,也就不是自己的云卿了。
不由得苦笑出声,宋辚暗自感叹,真不知该拿眼前的人如何是好。
西北军营就驻扎在凤鸣山主山脉的一个山坳里,马车还未到军营,远远就已经听见杀声震天,将士们早已经操练起来,此时余兴正酣,就连宋辚进了军营,也未有一人停下手里的动作。
宋辚与阮云卿下了马车,在营地间来回巡视了一圈,早上的操练也差不多结束了,营中的将士结队归营,各自去吃早饭。
宋辚这才往中军帐走,进了营帐,就见一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的莽汉正背对着门口,朝摆在营帐一角的沙盘里摆弄些什么。他聚精会神,听见有人进来,也只挥了挥手,瓮声瓮气说道:“把饭搁那儿,我摆完沙盘再吃!”
宋辚领着阮云卿过去,叫了一声:“聂将军。”
聂鹏程也不搭理,只不耐烦道:“有事呆会儿再说!”依旧盯着那沙盘细看,连头都顾不上回。
军中的将士不拘小节,大多粗豪直爽,也不会做什么表面工夫,倒是极合宋辚的胃口,他近日常来军营,对这些直率坦荡的汉子也颇有好感,知道他们天性如此,你让他们对当权者奴颜婢膝,阿谀奉承,那是打死他们也做不到的。
也没觉得聂鹏程失礼,宋辚倒是好奇起来,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竟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要知道这位聂大将军向来好吃,看见饭竟比看见他家娘子还要亲切,此时竟连吃饭都不顾了,他看的,也必定是什么重要的物件。
忙凑了上去,往沙盘上细看,所谓沙盘,就是用沙土做成的地形模型,拿挺大的木制盘子装着,通常用来做军事布局之用,是战前演练必做的功课。
盘中摆的,正是狐子岭一带的地形图,山峦起伏,河水蜿蜒,中间只有一座孤城,正是这座孤城和地势险峻的狐子岭,挡住了冯魁南下的马蹄。
“先在大雁口列阵迎敌,然后从狭景坡斜插/进去……”聂鹏程嘴里不住嘟哝,显然是在算计日后如何攻打叛军,“直插敌腹,再用火攻……”
“不可!”宋辚忙将聂鹏程摆在冯魁军马阵列中的小木牌拿出来,搁回孤城之中,“万一这支插入敌腹的兵将没有突围出营,必定是腹背受敌,死路一条。敌强我弱,人数上不占优势,强攻不行,惟有智取。”
聂鹏程不禁丧气,一把把沙盘里的木牌全都胡噜散了,恨恨说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既然派兵突袭,必定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背水一战,哪还管他什么受不受敌,冲散了敌阵,让冯魁乱了阵角不就成了!”
那木牌代表两边的军马人数,一块木牌是五千人马,层层叠叠布于沙盘之中,分列在狐子岭两边。
都是同仇敌忾的同袍兄弟,若不到万不得已,聂鹏程也不会说出让一队人马战死抗敌的话来。他心中本就烦躁,说出此话后就更是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回头就想冲那个搭话的人嚷嚷:“不强攻难道还等着挨打不成?燕回城虽然城防坚固,可也扛不了几个月了!”
猛一回头,才看见宋辚站在他身后,聂鹏程连忙收了声势,见过礼后,让宋辚坐下说话。
宋辚盯着沙盘,也是半晌无语,这是他们最后的防线了,这座燕回城,无论如何也要守住。
“聂将军不要心急,此时我们在这里算计,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还是等真正到了燕回城里,看看战局如何,再做决断罢。”
聂鹏程长叹一声,推开沙盘,回到桌案前,垂首道:“末将愧对殿下,多日来还是没有想到制敌良策,真真是好生无能!”
宋辚劝道:“聂将军不必妄自菲薄。此役不管战胜战败,都没有什么光彩的,同室操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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