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主教的双眼还不甘地瞪大着,谢听这一刀,几乎让他尸首分离。
谢听松开手,尸首滑落进河水,浮浮沉沉、死不瞑目地飘在圣河之上。
这还是方遥第一次见他用人形杀人,动作利落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这主教身上冥纹遍布,槁瘦如柴的模样,似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瞥见那主教赤身裸体正面朝上的尸首,谢听嫌弃地踹了一脚,尸体在水里翻了个身,换做了背面朝上。
“恶心。”
不知道是在说他当着方遥的面脱光衣服,还是说把洗澡水赏赐给信徒之事。
“对了,小武”方遥心下一紧,看向谢听。
“尊主,尊主夫人,你们放心,我去救那狼崽子。”卢砚还蹲在神殿上方的地洞口,朝下方的俩人喊道。
小武在城中纵火,被抓后很可能被关在了牢狱之类的地方,只要不是被拴在天上,他就能一路打地洞过去,用同样的方法把小武带出来。
“你把小武救出来后,尽量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不用等我们。”方遥对卢砚嘱咐。
后者领命,当即掉头原路返回。
红衣主教已死,无人能进入这里,方遥二人开始放心且仔细地搜查起这座神殿来。
神殿总共有九层,底层是地下暗河,一二层是红衣主教起居之所,从三至九层,全是幽冥教的私库,里面堆满了从四处搜刮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名贵香料等等,层数越往上,堆放的宝物越珍贵。
到了最顶层,里面储存着大量搜刮来的灵石和妖珠、上品法器等等。
见过了谢听的储物袋,方遥面对这些财富已经能波澜不惊了,那些明显是从凡人城中搜罗来的金银器具,她都没有动,但这些灵石妖珠可不能便宜了幽冥教,被她统统收进了储物袋里。
收缴完战利品,夫妻二人着重搜查了一二层的起居室,每个抽屉都打开来看过,然而并没有找到记载幽冥教的历史、或者笔记类的东西,甚至连一本文书都没有。
方遥想,这主教大概跟谢听一样,是个不怎么爱看书、更不爱写字记录的半文盲。
层层搜查无果后,她又想到了底层的暗河,第六感告诉她,幽冥教的秘密是在那河水中。
于是二人再度返回了神殿底层。
见方遥一直看着那处不断往外流送着河水的溶洞,很有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意思,谢听则有些迟疑“阿遥,我们真要进那个洞里”
这一整晚,他们光钻洞了。
“嗯,过去找找看。”
她不觉得那圣水能有压制冥纹的作用,是因为被主教泡过澡,如果能沿着这暗河找到源头的话,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正要抬步走近那溶洞时,方遥不经意看到了主教还飘在河水中的尸首。
奇怪,他们在神殿里呆了这么半天,这主教的尸首怎么还泡在水里
按理说,全身长满冥纹
的深度感染者不是应该像庞提那样,死后会化为一滩黑水
谢听顺着方遥的眼神,看到主教被水泡得有些发肿的尸身,同样心生疑惑,拦住了想上前查看的方遥,径自迈进了那微冷的河水中,又仔细检查了一边尸体。
他脖颈的气管彻底被割断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俨然是已经死透了。
这主教的尸首为何如此特殊莫非是常年浸泡接触这些圣水的缘故
按照目前掌握的信息,除了这珍贵的圣水,普通的教众们只能在仪式上沾几滴,而这红衣主教能奢侈地拿来泡澡外,方遥想不到这红衣主教和普通教众还有什么其他不同。
这也导致她对这条暗河更加警惕,看到谢听毫不设防地站在那过膝的河水中,她蹙眉唤他上来“别管那尸体了,我们快走罢。”
那溶洞比水位略高一些,中间有两丈高的落差,有些像小型的瀑布。方遥运起灵气,足尖踩着墙面借力,几个纵步就落在了溶洞的入口处,谢听随后紧跟而上。
无人注意在他们刚钻进溶洞后不久,那具浸泡在河水中尸体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这处溶洞狭长且深,但比卢砚打得洞要宽敞不少,能供容纳两三个人不用弯腰地并肩而行。一进洞口后,周遭瞬间就黑了下来,谢听拿出随身的火折子重新点亮,借着光源,二人沿着河边往前摸索。
因为紧靠着暗河,洞内潮湿,连带着火折子燃起的火苗都微弱了一圈。
“尽量别碰到河水,我总觉得这暗河有问题。”
谢听对方遥的话言听计从,方才他从河水里出来后,便用净尘术把身上的水渍清理干净了。
这一路他们沿着河岸走,遇到积水坑,都是迈步跨过去。
他们沿着通道越走越深,直到走到一处拐角,谢听的狐耳动了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
“小心。”
在她开口的刹那,方遥就感觉到了前方的拐角处似乎有活物的气息,她不动声色的将掌心压在剑柄上。
她将脚步放轻到无声,借着火光,一点点看清了那藏在拐角之后的生物。
是几头体型异常硕大的水耗子。
它们已经有些妖化,体型比正常的耗子要大了数十倍,近乎是有牛犊般的大小了,双眼猩红,在黑暗的溶洞里如同一对漂浮在空中的红光。
它们在原地抓耳挠腮,明显正处于异常暴躁,冥纹发作的状态。
猛然看到面前出现俩个大活人,水耗子的鼻子立刻嗅了嗅,似是闻到了他二人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冥纹气息,它们顿时兴致缺缺,扭过了头。
说白了,他们现在都属于同类,这些水耗子并没有攻击他们,方遥二人也不会主动招惹,相安无事地从甬道中擦肩而过。
经过这群水耗子后,他们又遇见了些体型硕大的癞蛤蟆、蛞蝓等等,都是冥纹缠身、有些异变的模样,层层徘徊蛰伏在这黑暗的甬道中、让人防不胜防。
方遥
在路过一个岔路时,便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趴在墙上、正在睡觉的蛞蝓,摸了一手的粘液,把她恶心得不行。
好在地下生物都被他二人当成同类,对于他们的接近视而不见。方遥心道,若不是主动感染冥纹,他们要想穿过这里,怕是没那么容易。
若换作正常的修士路过此处,只怕要被当做可口的食物,群起而攻之了。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湿泥似乎没有那么软烂,开始长出了青苔,甬道也越来越开阔,这条细窄的河水也越来越宽,流动得越来越快,似乎是快走到这条地下河主河口的位置。
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
一道陌生的嗓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响起,但又清晰地撞进她的脑海中。
感染冥纹后,方遥的脑海中第一次响起这道古怪的声音,那声音极具蛊惑力,甚至让她脚步一停,产生了些想打道回府的念头。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方遥问身边的谢听,然而后者却半晌没有回应,微低着头,双手紧攥成拳,左臂轻轻地颤抖着。
这熟悉的感觉
方遥心惊诧异,他的冥纹发作了
那河水有压制冥纹的作用,他方才触碰过河水,应该不会这么快发作才对。
方遥想起什么,眉眼微怔。
是因为他杀了那红衣主教
谢听说过,杀了同样有冥纹的信徒,会受到幽冥之主的反噬和惩罚。
谢听之前杀了庞提,当晚便冥纹发作了。
她如今被打上冥纹,冥纹发作并不会让谢听再产生想攻击她的冲动,而是纯粹的剧痛。
这痛搅得人意识模糊,谢听撑了一会儿,便已站立不住,方遥赶紧扶住他,让他靠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屈腿坐了下来。
方遥正拿着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突然发现自己长着冥纹的手背处也开始有了异样。
冥纹像是冬眠过后突然苏醒的长蛇,陡然在她的手背上开始盘桓游走,既像是把手架在烈火上烘烤,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她的皮肉,疼得钻心
方遥自觉是很耐痛的人,师父抽去她的神识时,她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可是却被这冥纹之痛折磨得差点低喊出来。
她紧靠着谢听一起在岩壁旁坐下,火折子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她全部的意识都拿来抵挡这扑面而来的剧痛,大口喘息,视线被生理性的眼泪糊住,近乎被痛晕过去。
方才还如常的二人,因为冥纹发作,一时间全躺下了。
方遥冷汗涔涔,牙关紧咬,阿正和谢听一直承受得就是这般要命的苦楚么难怪当时阿正疼得要她切手指,此时若有人告诉她切掉手就能结束这痛苦,她只怕也会忍不住去做。
在漫长难捱的痛潮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冥纹渐渐放慢了运转速度,那股噬骨的痛疼随之消退,意识跟着回拢。
“阿遥阿遥”
有人在她耳边唤她。
方遥抬起眼皮,因为周遭明亮的火光,涣散的眼神有了着落点,落在面前已经提前清醒过来的谢听脸上。
她从未见他如此慌张,好看清隽的眉毛纠作一团,头顶狐耳紧张得往后飞,眼尾泛着红意,唇角紧绷,声音有点颤地一声声唤她。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谢听悬着的心跟着放下,再克制不住地拥住她,温润的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阿遥对不起”
他不该让她承受这般苦楚,当时在高台上,他就应该直接杀了那主教
方遥刚缓过劲来,没什么力气,抬手轻搭上他的后背,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却摸了一手湿黏。
她这才发现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她缩回手,借着火光,看到手指上果然全是血。
“你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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