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纹消失后,谢听觉得整个人都为之一清。
像是在毒瘴中苟延残喘许久的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浑身的负担都卸下来了。
“阿遥,我们都好了,不会再疼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发疯了”
谢听环抱住身旁的人,微微颔首,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青丝,嗓音清沉微闷,带着释然的欣幸,身后的尾巴轻缓地摇晃。
这可怕的噩梦总算过去了。
方遥轻轻抬手,回抱了一下他的腰,眉眼染上笑意。
“都结束了。”
没想到他们真的做到了。
推翻幽冥教,这个听起来就很荒诞困难之事,竟然真的让他们实现了。
不过这也和幽冥教自身病态的散播方式有很大的关联,看似虔诚的供奉,其实都是精神控制的结果,说是自取灭亡并不为过。
那肉球的精神力很强,本体却很脆弱,只要本体被人发现,它毫无反抗逃脱之力。
以邪念立教,终不长久。
“阿正身上的冥纹肯定也消除了,我们快些回去。”
方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健康活泼的崽子们了,这些时日不见,俩崽崽肯定也很想念他们。
“嗯,我们回家。”
谢听牵握住她的手,跟着转身,方遥看到他再度被血染透的衣衫,顿住脚步“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谢听方才用狐尾帮她拉雕像时,被红衣干尸趁机偷袭了两下,如今他的狐尾上有两处刀伤,后脚腕上也有一道伤口,但还好都不严重,最严重的还是他后肩处的伤。
方遥当即动手把他的衣襟解开,在男狐有些羞涩且暗自雀跃的目光下,重新给他上了遍药用纱布包扎好。
“这伤回去好好养着,几日后便能痊愈了。”方遥说。
谢听弯眸点头,以前争妖王之位时,他经常找人打架,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些皮外伤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是被阿遥亲手上药的感觉,让他觉得这点伤受得太值了。
二人沿着洞口,一路原路返回到了神殿底层。从神殿大门出来,夫妻俩就发现整个朝瑰城的景象焕然一新。
有人跪坐在街头,激动流泪地跪拜上苍,感谢神仙显灵;有人愤怒地登上高台,把那还未来得及撤去的祭祀桌和火盆,统统砸烂;有人欢呼激动地奔跑过的街头,和妻子孩子紧紧相拥,有人脚踩着飞剑,划过上空似乎在急着回自己的家乡;有人收拾着集市上落灰发霉的摊位,似乎在筹备着重新经营铺面
灿烂和煦的日光普照大地,就连空气中那股难闻的腐臭味都淡去了,整座城池仿佛焕发出了曾经的光彩。
“尊主,尊主夫人”
卢砚知道方遥二人会从神殿里出来,在发现小武冥纹消失后,就带他回城在神殿前等着了,眼见方遥二人出来,顿时大步迎了上去。
“尊主,大人太好了,你们都平安无事
”
小武笑容可爱,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牙,他跟着卢砚改口叫谢听“尊主”,对方遥仍旧称呼“大人”。
“你们是救了朝瑰城的大英雄我会告诉城中百姓,是你们推翻了那可恶的幽冥教,朝瑰城民都会对你们感恩戴德”小武仰着脸,亮晶晶看向他二人的眼神,感激又崇拜。
“你也是英雄,这件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方遥对名声并不看重,笑着抬手揉了揉小武的脑袋和毛绒狼耳。
小武听她这般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
他纵火去点粮仓那晚,不巧碰上下雨,火折子点了好几次才点着,火势刚起了一点,他就被卫兵们发现了。他借着个头小在马厩里窜来窜去,卫兵们抓不到他便去通知了主教。
那主教好生厉害,一出手就把他抓住,丢进了地牢。被关在牢里的他还一直担心自己拖延的时间不够,让他们遇到了麻烦。
好在,如今皆大欢喜。
“尊主,我们”卢砚刚开了个口,想问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是回灵霄宗还是回妖界,然而话未说完,方遥的神识忽然间传来一阵刺痛。
谢听发现她抬手扶额,神色不对,忙问“阿遥,你怎么了”
“流光玉蝶”方遥睁开眼,面色大变,声音有点发颤。
“阿圆的流光玉蝶碎了”
卢砚和小武不知道流光玉蝶为何物,面色茫然。谢听骤然心下一紧,他知道方遥在离宗前抽了神识给俩孩子炼制了法器。
那玉蝶的佩戴者受到攻击,玉蝶防御破碎,神魂所属者就会感应到。
方遥在神识钝痛的同时,感应到了一个大概方向,在灵霄宗的南边,是人修的地盘。
她按捺不住心里的焦灼,当即御起雪寂,便要往那个方向冲去。
谢听面色凝重,对卢砚吩咐了一句“你先把小武带回妖界王城。”
随后追着方遥的身影便要走,卢砚连忙朝他们背影喊“尊主、尊主夫人,坐传送阵更快”
对了,传送阵
先前朝瑰城的传送阵被卫兵把守不准使用,如今幽冥教已不复存在,传送阵自然能用了。
方遥二人掉头一转,赶到高台旁边的传送阵。那传送阵上面青苔密布,看起来年久失修,但好在上面的阵纹保存完好,应该还能用。
方遥对阵法并不精通,急得额头都出了汗,感应着神魂破碎的方向和距离,手忙脚乱地调试着传送阵石上的阵法。
终于片刻之后,阵石上的白光亮起,调试成功了。
方遥和谢听忙站定进传送阵里,随着白光一闪,二人出现在陌生的城镇。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两座传送阵,旁边坐着收取灵石费用的宗门修士正在记账,乍一抬头,看到有俩人从对面的阵里出来,差点惊掉了下巴,瞬间握住了随身的兵器,提防地瞪着他们。
那处传送阵连通得不是朝瑰城吗,那城已经被幽冥信徒控
制,已经数年无人使用过,也没人从那里出来过,怎么会突然蹦出俩活人来
他们打量着方遥和谢听手上露出来的皮肤,上面干干净净,他们似乎又不是幽冥信徒
方遥刚钻出传送阵,一只发着光的蝴蝶飞到了她的身前,盘悬着为她指路。
方才朝瑰城离得太远,流光蝶过不去,现在流光蝶出现,证明阿圆就在附近了。
顾不得还有其他修士和凡人在场,谢听当即化作白狐,方遥熟练地跨坐在了它的背上。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白狐驮着她大步御风奔袭,飞速跟着流光蝶往事发地点赶去。
方遥望着那琉光蝶扇动的翅膀,心下祈祷,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如果谁伤了阿圆,哪怕一根狐狸毛,她一定会让他后悔。
一炷香前,灵霄宗的执事堂。
虞望丘负着手焦急地在殿里走来走去,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守拙,眼里同样难掩焦灼。
远远地看到苏明画和景郁走进大殿,虞望丘立马止步问道“有消息了没”
景郁摇摇头“已经安排弟子们把山下的凡城都搜过一遍,还是没有阿圆的消息。”
“会不会是丹霞宗的人趁夜把阿圆偷走了”苏明画眼眶泛红,急得都快哭了。
今日清早,她来看望俩崽崽,发现床榻上只有阿正一个崽,满院子都没找到阿圆。她叫醒了阿正,阿正睡得迷迷糊糊,并不知道妹妹去了哪里。
苏明画发现阿圆失踪,立马就来禀告了师父。
虞望丘当即召集弟子满山满城地搜寻阿圆,苏明画跟景郁更是跟着弟子们一直找到现在。
今天刚好是那丹霞宗来要人的日子,会不会他们等不及,半夜就把阿圆偷走了
苏明画心下猜测着,眼中难以自制地发酸。
阿圆是在她的院子里消失的,如果阿圆出了什么事,她都没有脸面去见大师姐。
虞望丘心下亦是烦躁担忧极了,沉声道“我亲自去找”
他往殿外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神识刺痛。
他继而抬头朝天空的西北方向望去,他感应到方遥身上的流光玉蝶碎了,遥指西北冥域。
位置太远,他实在鞭长莫及,只能寄希望于他那玉蝶里蕴含的一击,能帮方遥争取些时间,化险为夷。
虞望丘收回目光,眼下还是找失踪的阿圆更重要。
他正要御剑下山,忽然数道身影在他面前相继落下,堵住了他的去路。正是丹霞宗、万法门、藏机阁二家宗主,身后各带着上百位弟子,阵势浩大,来者不善。
“虞宗主,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丹霞宗主眯着眼睛问道。
“好啊,我正要问你,我的徒孙昨夜失踪,是不是你宗下得黑手”虞望丘更是没好气地反过来质问他。
丹霞宗主愣了一下,继而冷笑“虞宗主,你这谎撒得可不太高明,”他往虞望丘身后的大殿内看了一眼,“故
意把人藏起来,谎称失踪,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
“是啊,谁知道人是真丢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虞宗主,这个时候了,不如把人乖乖交出来,省得大家伤了和气。”藏机阁阁主跟着帮腔道。
虞望丘方才心里有点怀疑是丹霞宗偷的阿圆,但是苏明画的院落里被他设下了层层阵法,外宗的人不可能不惊动他的阵法屏障,悄无声息地带走阿圆。
应当不是丹霞宗。
眼见师父被二宗堵在殿前,两方对峙,形势不妙,苏明画连忙给其他长老和内门弟子们发去数条传音。
“我何须同你们说谎,我这正要下山去寻我那徒孙,你们快给我让开”虞望丘按压着怒火,没有直接动手。
万法门宗主闻言狐疑地看了两眼丹霞宗主。
看虞望丘焦急的模样不似作假,莫非真是丹霞宗半夜偷走了那小娃娃,现在故意演戏,是一宗吃独食,不想分他们丹药了
“虞宗主,若是人失踪了,不如让我们带人进宗彻底搜查一番,若人真的不在,我们也不会多为难你。”万法门宗主想了想,出声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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