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都一个个面色凝重,像是特别重视今天这事。大舅远远地冲那头打了声招呼,回过头来又问:“这可怎么办?不让人下水,现在可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我哥沉默了,过了大约有半分钟,才说能不能把装备搞来,他替那两个蛙人下水。大舅说能是能,但是你替他们下去,这事就能解决了吗?我哥说具体情形他也说不好,是他的话,至少还有机会稳住局势。
大舅几乎就没怎么考虑,我哥说的办法,他当即表示赞同。然后他就去搞装备去了,让我和我哥留在原地等他。我蹭过去问我哥,我能不能跟他一块下水?这事风险这么大,一个人在水下不安全,还是多个人多一份照应。我哥没来得及给我答复,大舅已经在不远处招手叫我们过去。他特意避开那几个领导,领我和我哥,进了水库管理员的小屋。之前看见的那两个别别扭扭的蛙人也都在里边,一进屋,先打量我哥。等把我哥从头到脚都看清楚了,其中一个蛙人才说:“这么年轻,看着不像会抓鬼啊!”我哥把眼神看向我大舅,大舅马上接过话来说:“年轻好啊,年轻阳气盛。抓鬼可不就靠阳气盛吗,这叫一物降一物你知道不。”那个蛙人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这事你们能承担的起责任吗?别到时候鬼没抓着人还死了,那我们俩饭碗可是就跟着没了。大舅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根烟,又给他们都点上,然后才说:是饭碗重要,还是你们俩的命重要?
两个蛙人之后再没说什么,乖乖的让出了装备。我哥穿的时候我也拿起另外一套往自个身上套,努力保持和我哥步调一致。大舅问我说怎么你也要去?我说,你看我这么年轻阳气这么盛,跟着去不是能搭把手吗。大舅嗯了两声,接着大致解释了一下,那套潜水装备要怎么用。氧气面罩一戴,等在外边的几个领导,也认不出来我们谁是谁了。他们就只在水库上目送我和我哥下水,具体的指挥,还是靠我大舅。下水以后光线突然变暗,我的水性不差,扑腾了两下,便基本掌握了潜水的规律。
这一路向下潜入,我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怪异的光影里。过了不久,那辆汽车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我哥打亮潜水手电,贴在车窗上往里看。他比划着叫我别靠近,突然一个激灵,箭一样向后退出去一米多。我真想问他在车里看见什么了,可惜被氧气面罩堵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哥急切地挥舞着手臂,又飞快地用十指捏了个手诀。做完这些,他再次把手电对着车窗。我这才看清,那辆车里已经灌满了水。水中漂浮着一男一女两具小小的尸体,除此之外,驾驶座上还坐着个石头人。那石头人的颜色非常白,被手电一照,像是会发光似的。我正好奇那是什么东西,忽然看见石头人拧过脸来,朝我笑了一笑。
事后再想起那张脸我都是一身冷汗,脸上有两个大的离奇的眼圈,没有瞳孔,只有一道一道的螺旋纹。完了还有一张圆圆的嘴,一张开,嘴里竟钻出了一条硕大的肥鲤鱼。石头人笑了还不算,那两具小孩的尸体,也都在同时翻转起来。它们就像是围着那石头人,载歌载舞又跳又笑。我浑身打颤,发现我哥也是。他拽着我往水面上游,一冒头,先大大的抽了一口冷气。我把氧气面罩摘下来,问我哥车里那是什么?我哥吐着气说,那是这片水域里的河神。它应该是把车里的两个孩子当成是给它的祭品了,这时候,它绝不会让我们取走尸体!
我和我哥浮在水面上说话,大舅开船靠过来,问情况怎么样?隔着不远岸上那几个领导也在喊话,估计是说尸体过多长时间能捞出来。大舅用对讲机跟他们说了两句,然后转过来听我哥说:车里没有鬼,是有个河神在里面。听完大舅愣了一下,有点不大确定地向我哥问道:“你说车里那不是水鬼,是河神?”我哥点头称是,说河神把意外沉入水里的那对童男女,当成了给它准备的祭品。它欣然便接受了,如今就盘踞在那辆汽车里。大舅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坑坑巴巴地说:“还有这种事!那现在怎么办?重新再置办一套祭品,把俩孩子的尸体换回来?”我哥说那法子没有用,河神见了血食,其他的三牲五谷,恐怕都入不了它的法眼了。
大舅接着又说了好几遍怎么办怎么办,眼神一直都没离开过我哥。我在水里泡的浑身发冷,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以后,看我哥下定决心似得问大舅:船上有刀没有?这条船是临时征用的,大舅说,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他起身钻进船舱里,过了一会儿,拎着一把半米多长的砍刀出现在我和我哥面前。我心里喊了声卧槽,这把刀也有点太夸张了吧!大舅不由分说就把刀扔给我哥,我哥差一点没接住,抱着刀身子猛地沉了下去。他调整了个姿势又再浮上水面,拍了拍我说,待会他会想办法把车窗破开,我负责把两个孩子的尸体拽出来,然后能离多远离多远。我说行,那你呢?我哥说水鬼他见的多,但这河神,他也还是第一次应付。他没说具体怎么应付,重新戴上氧气面罩,一猛子扎进了水里。我赶紧跟上,也还循刚才的路,一直潜到沉没的汽车旁。
这一回我哥没开灯,摸索着悬停在了车顶上。那车好像是有天窗的,刚才被石头人吓得,我也没看太清。我隐约看见我哥拿起了那把大砍刀,照着车顶盖当头劈了下去。在水里看不出他这一劈使了多大劲,就只能看见围绕着我哥,泛起一圈又一圈细碎的水波。我哥砍完第一下之后歇了口气,接着,又再砍了第二下。绕着他的水波此时突然就像炸开了似得,由内而外,迅速地扩散开来。同时水底下涌起无数翻滚的白沫,我哥的身形,瞬间便被那白沫吞没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全速发力,直冲那白沫游了过去。还没等我游到近前,那白沫当中,又漂散出了一团红色。
那团红色是血,我看的清楚,我哥的两只手此时都抓在砍刀的刀刃上。汽车的天窗也已经被他给砍开了,白色石头人像道影子似得从车内钻出,圆形的嘴追着砍刀的刀刃便咬了上去。我哥退身游走,我知道,他是在给我制造机会。这时间可由不得我耽搁,我咬着氧气管,两腿一蹬一下蹿到了车顶。那俩小孩的尸体都挤在天窗口,不费力气便被我拽了出来。我拖着尸体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感到脚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低头去看,一条硕大的肥鲤鱼,一口咬开了我身上的潜水服。它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力,接着又一口,几乎咬掉我半个脚趾头。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拼了命想要躲闪。奈何这是在水里,我水性再好,也没法跟条鱼比。肥鲤鱼咬了我脚还不算,绕着我游了两圈,忽地闪电般扑向我的喉咙。
生死关头,我的潜力一下爆发了出来,一手拖着具小孩的尸体,竟然也能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游向水面。那条肥鲤鱼没咬着我的喉咙,最后只在我胸口上,咬了好几大口。我又疼又气速度就更快了,感觉自己就像是支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出了水。水面上大舅都被我吓了一跳,先拉我上船,再把俩小孩的尸体用网子拖住。我躺在甲板上喘粗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舅问我我才想起我哥还没上来。
这期间水里发生了什么,我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肯说。我只知道当天我和大舅几乎把整个水库都翻遍了,才在水库边的一小丛芦苇里,把我哥翻了出来。奇怪的是他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只是一身潜水服,几乎被扒了个精光。他人也失去了意识,送到医院第二天才醒。医生说有点缺氧,怕有脑损伤,又让留院观察了一天。之后我哥出院,这一整个年,也几乎就在各种离奇诡异的事件中过完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