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了的。
祁粲心情很好地理着她蹭乱的头发。
在每一次之后,抱在一起,互相之间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轻声调笑,看她脸红地闭眼,然后感受温度慢慢恢复正常。
这样的安宁时分,幸福感并不少于那一瞬的炽热。
爱意缓缓流淌,流遍这个一点点填充的小家庭。
时听抱着他,蹭了蹭脑袋。
无那个就是备孕,他们都是大人啦。
“但我有个请求。”祁粲的声音低冽,显得几分温柔。
祁粲很少正色地聊这个问题。
他从来都不给时听压力,这些年都如此。
但他依然有自己的考量。
“我想要女儿。”祁粲语气很认真。
时听眨了眨眼,也笑了起来,“真的呀”
她也是这么想的喔。
小女孩多可爱呀可以把她养得肉肉乎乎漂漂亮亮,软软的一小团。
而她也理解为什么祁粲会更喜欢女儿,毕竟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有了祁瑞那样的糟心弟弟,又远比同龄人成熟早智,所以他生平最烦的就是讨人厌的小男孩。
所以他们达成一致啦
可祁粲却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声音很轻。
“这样可以重新养育一遍你。”
时听忽然怔了怔。
抬眸,对上祁粲漆黑的双眼。
他想要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和她一起,弥补那个走丢在大山里的小女孩错过的一切,看着她从小时候到长大,给她世界上最好的。
这样和时听一起,再养一遍她自己的童年。
时听眼睛都忘了眨。
她的心悄悄软化。
酸酸的。
她心里似乎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哦”了一声,于是伸出手臂,圈着祁粲的脖子抱住了他。
她想祁粲会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家长。
祁粲摸了摸她的脸。
这是他经年的考虑。
想要一个小女孩,再和你一起养一次你自己不会在那么小的时候被弄丢,不会再对世界感到自卑,更不会再因为哑巴而彷徨,那样健康、骄傲、自在地长大。
然后他们拥有一个家。
那是他在财富与权势之外,人生的下一个目标。
尽管现在还没拥有。
但祁粲已
经开始觉得幸福了。
时听抱着他的脖颈,听见他胸腔沉稳有力的心跳。
心里酸酸的味道变得有点甜。
很多年前她觉得祁粲是一个很疯,很癫,冷漠无情的资本家。
但是层层剥开之后,原来他守着脑海里爱的编码,一直在等人来解答。
她也觉得幸福啦。
祁粲。
当然。
在结果之前,过程更加重要。
结果有或者没有都很好。
但过程,祁大少可以重复一万遍。
总裁暗暗地爽了。
出差异地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大总裁也实在够疯。
“怕你想我,所以。”
“我才没呜呜呜呜”
他在身后,扶着她的背,轻笑。
“继续念宝贝。”
因为祁粲不能听时听现场演讲,会一边从后,一边听她背两段稿子。
甚至还能为她斟酌词句,纠正她的一些发音。
玩得简直是烧。
时听简直觉得他像是开闸了。
最后,时听被打磨得很彻底。
她羞耻但乐观地想
至、至少,她在什么样的状况下都能想得起自己的发言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虚弱
很快到了出发当天。
这次活动为期多日,祁粲的工作也很吃紧,他们前前后后将会有十多天见不到面。
其实分开的时候时听感觉还好。
就算没有大收藏家在场,她也会努力对这个世界发声,于是时听背上小画箱就上路了,身边只有几个祁氏的保镖。
祁大少“啧”了声。
什么十来天
明明是二十几天。
但是当时听真的到了现场,还是有一点点紧张。
一开始倒还好,活动的主题非常有趣原生态,是邀请全球有名的艺术家来一处农场集体耕作,最后带着自己的种植成果一起上台演讲。
时听每天给奶奶发照片,专业人士翠芬指导她干活,没过多久竟然真的在她的那只小花盆里结出了几株绿芽。
像是新生一般。
她每天参与得非常投入,而沈助理也会把祁粲每天的行程同步给她,两个人在地球两端各自忙着。
各自闪闪发光。
临近最后的演讲日,时听的小花盆里总算结出了一颗非常小的果子。
她的心莫名开始悸动。
她想她应该是太紧张了。
如果只是办画展,展示自己的作品,那其实还好。无论褒贬,都是反馈,她只需要接收就好。因为画画创作总归是一种自我的艺术,常常发生在封闭的环境中。
但演讲不一样,那是公开的场合,她需要剖白自己。
她怎样描绘从山间,到失声,再到发出声音的过
程其实也就是她作为画家成长的过程。
时听已经对了很多很多遍稿子,但总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注意到。
在演讲的前一天晚上,时听蜷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打电话给祁粲,但对面应该是白天,正在工作。
沈助理每天都在报备总裁的工作,他这次是真的太忙太忙。
时听每天还主要是看展种花画画交流,而祁大少每天需要实地考察、研究资料、国际会议、参加论坛
打过去是不是会有点打扰
她琢磨了一会。
电话却自动响了。
时听一愣,心跳了一瞬,接起来。
“我猜,”男人说,“你想给我打电话。”
声音越洋而来,微微失真,但是带着熟悉的清冽沉稳。
时听笑了。
哦祁粲还是像沈助理说的那样,会把自己的心情说成是对方的。
但听见祁粲声音的时刻,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抠了抠枕头,心好像忽然就稳了。
“我才没”
“没有吗”祁粲在世界另一端哼笑。
可是你接得好快。
时听不承认,瞎编理由,“是不是你又有读心术啦,听见了越洋佛音,千里呼传,祁粲粲粲粲”
毕竟她确实有过这个实力
对面传来不可自抑的笑声。
祁粲确实很忙。
但是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应,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是不是在偷偷干什么大事。
时听哼哼地问,“还笑那你猜猜佛祖心里在想什么”
祁粲终于停了笑声,“佛祖在想什么,我不敢妄议。”
“但我猜你心里在想我。”
“换句话说我希望你在想我。”
时听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然后听见对面带笑的承认。
“我的意思是,我想你了。”
“加油宝宝。”
早点见面。
时听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握紧了手中话筒。
她带着一颗小小的果实。
她心里也有一个悄悄的成果。
成为她此刻的支点。
时听看向台下,四周都是漆黑的,观众的存在感很低,仿佛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恍惚之间她想起了第一次站在挪威领奖台上的时候。
那是一亿句任务的尾声
她忐忑,激动,说出自己的名字,声音颤抖。
有人在那一刻陪她走出了无声的岁月。
此刻她光鲜,闪耀地站在人前,人们期待她诉说自己绚烂的人生,可时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改了讲词,举起手中的小果子。
“这是一颗没能完全长大的果子。”
“在我的家乡,我们管这种果子叫哑果。”
时听笑着握紧它在手心,小到像是一颗种子。
“我也是一个哑巴。”她说。
观众席发出低低的哗然。
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有名的青年艺术家曾是失声患者,他们只看得到她出色的作品,看得见她瓷致的外表。
“所以我的画很简单。”
时听掌心硌着那颗种子,唇角带笑。
“因为我很想要,很想要,被听见。”
“而恰好一个人,很想要,很想要,听见我。”
于是宿命让那两个人连上了对方的波频。
一千一万,百万千万,一亿遍读取。
“后来我的艺术,诞生了。”
这中间有很多很多感悟。
时听很清晰地说着每一句话,每一句发音都很认真,她带着很多年前的那个小哑巴,珍重这个对世界表达的时刻,她说
“我的每一笔,都是一个小哑巴想说话的瞬间。”
“而现在,我被听见了。”
声音结束。
掌声和光亮同时而来。
很多张面孔带着笑容和欣赏的目光,鼓掌向她欢呼。
在人声鼎沸中间,那个冷白色的东方男人依旧显眼。
时听眨了眨眼。
又确认了一下。
十个小时以前还在南半球的男人
此刻正含着笑,认真鼓掌,目光盛满她。
祁粲终于赶到。
时听把那颗种子放进祁粲的手心。
农场的花园小径,晚风很轻,带着泥土和草木之间的花香。远处山影连绵,城市灯火闪烁。
他们并肩站在这风里。
人世间如此温暖。
然而时听握着他的手,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笑吟吟。
“祁粲祁粲祁粲”
那里依然平坦,但似乎有一场爱意正在孕育。
祁粲反应了一秒,忽然怔忪。
他风尘仆仆而来,听见了她的自白。
还得到了一场新生。
掌心之下尚未有起伏,但那颗哑果却被渡上了体温,仿佛即将走来的生命。
他很久很久说不出话,再开口时,声音微哑。
“谢谢宝宝我的宝宝。”
在我的世界里你总是一个小女孩。
总是当年那只黑乎乎的小手。
而现在,你又给我带来了一只小手。
轻轻地抓住我了。
时听笑着踮起脚,抱住他,“但不会再哑了。”
往事悠然散落。
一亿声潮中只有你我。
祁粲低头,眼底带红地亲吻她眉眼唇边。
世上最重要的爱不过是你有话对我说,而我永远等着听见。
听见你说我愿意。
听见你说我爱你。
听见你这一生所有的喜怒。
“时听。”祁粲虔诚亲吻她的唇瓣。
我一辈子都认真听。
只有听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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