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敢问雪相君,是不是诸位相君之间,不能自相残杀”
他用的是“不能”,而非“不允许”,他问的是“自相残杀”,而非简单内斗。
雪相君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隐瞒此事的意思,他平静道“在魔渊,绑定了七相法宝的七位相君拥有远超自己真实修为的力量,这份力量来自于天命封印,虽一分为七,但同根同源。”
同根同源的本源神力,可以大幅度增强几位相君的实力,让他们在魔渊,尤其是在自己的属地拥有不亚于天上人间那三位当世最强的力量。
同样的,这力量也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限制,其中就包括一旦七君有自相残杀的意向,封印中的本源神力就会立即断绝力量供给,转而将原本的主人禁锢起来,等候天命发落。
因此,不管那三位叛变的相君再怎么想处理掉另外三位相君,为了不立即失去这份力量,便不可能真的对他们动手,只能设法将他们困在某个地方,不让他们将消息透露出去,面对雪相君这样的潜在威胁,也不曾
主动撕破脸皮,甚至还瞒下了另外三位相君被困的消息,就是不想早早多一个对手。
当然,若非后来风相君在另外两位相君的帮助下,以极大的代价化出元神分身来见雪相君,将所有实情告知于他,又求他将发生在魔渊的事传递给天帝,说不定真要如那几人所愿了。
岑双听完雪相君入世的因果,没忍住换了个坐姿换的时候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问道“说起来,那几个相君的目的,归根结底是破坏天命封印,那么不管他们有没有害同位相君的心,都该被禁锢起来才对还是说,他们连天命都能瞒过去”
雪相君回答道“天命已经很久没有回应过封印事宜了。”
连封印的事情都不管了天命消失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先不说天命这种超出生命定义的存在怎么可能突然消失,就说前不久他在冥府还听冥君提起过对方,按照冥君的说法,祂不止好端端的,还主动插手世间之事,让岑双去送什么灯
这事真是,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揉了揉逐渐涌上些许隐痛之感的额心,岑双忽然领会到了雪相君之前那句“切忌多思”的含义,当下不再深想,询问起另一件事“他们不能直接在魔渊对你动手,那外界呢,如果知道同位相君在外界的身份,那”
他的疑问,在目光重新聚焦到雪相君身上的兜帽长袍时,一瞬间心领神会。
之后雪相君的解释,则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想。对方道“封印在魔渊,本源神力自然也在魔渊,七相法宝落到天上人间,便与寻常的古神遗物无异,不再拥有那份力量,自然也就不会再被封印的力量限制。”
正因如此,七君们才需要披上这件特殊斗篷,藏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与相貌,防止各种可能会随着身份暴露而出现的危机么
但在雪相君主动走入这个为他而设的陷阱时,他的另一层身份,大抵已在那几个相君眼中暴露无遗了罢。
这是阳谋,但他们成功了,因为设下这个阳谋的人算准了,如果雪相君当真是他怀疑的那个人,那么对方面对某些特定的场景时,一定会出现。
“值得吗”岑双道。
雪相君大约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所以衣袍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岑双的手放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人,唇边的笑意淡了许多,缓缓道“我猜,他们之前虽然对你有所怀疑,但碍于你在人间的身份,或者你那一层身份后面的势力,而不敢轻举妄动,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没有真正确定你的身份,之后他们也不会随便动手。
“但你因为救我而现身,不止破坏了你原本的计划,还让你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如此,如此”
见他脸上浮现出些许迟疑,迟疑许久也没有后话,雪相君才语调很轻地道“人命关天,我无法袖手旁观。”
顿了顿,雪相君继续道“我原本也没有什么计划,只是应风相所求做一个传信之人,因此前从未踏足人间
,一时新奇9,才在凡尘多停留了些时日,如今既已归来,便不打算离开了。”
这样
岑双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倒是没有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这里即将闹出人命的,毕竟对方是雪相君,事发地点又是对方坐镇的雪灵湖,总归有些外人不知道的特殊感应,否则,那位相君也不至于将陷阱设在这里。
转而念及对方最后一句话里的“不再离开”,没忍住又动了一下腿,干脆直起身,好奇道“你之后要一直待在这里”
话语戛然而止,是因为岑双发现,原来他一直踢着的东西,就是那颗白蛋,而他刚刚那一下,大约比之前的动作都要大,所以被波及到的白蛋就这样被他一脚踢到床边,颤巍巍抖了两下,直直往地面坠去
幸而被雪相君及时接住。
虽然岑双觉得,这硬得像石头的蛋壳把这座木屋砸穿了,也不会有半点损伤就是了。
开玩笑,这可是他全部法力化出来的。
正幽幽悼念自己的法力呢,转眼就发现那颗白蛋已经被递到了自己眼前,岑双先是一僵,随后抬眸看着那个给自己递蛋的人,察觉到他的目光,那双捧着白蛋的手还往自己跟前递了递。
岑双僵着个手,到底是僵硬地将那颗蛋接了过来。
他将白蛋虚虚抱在怀里,脸上的笑早已不见踪影,看着像是陷入了沉思。
其实岑双什么都没想或者说念头太多太杂到了一种极端境界的时候,也就相当于什么都没想了是以那厢雪相君一吭声,岑双立即便反应过来了。
他听到对方问他“可想好名字了”
岑双不解其意,遂虚心请教道“什么意思”
他不确定雪相君是不是笑了,但他很确定对方指着他怀里的大白蛋,道“它的名字。”
岑双揉了揉额头,道“你不说我倒忘了,确实得有个名字,一直大白蛋石头蛋地叫,不太文雅。”
雪相君点了点头。
岑双沉思片刻,似乎因为取名很是苦恼,是以无意识拍了拍手里的蛋壳,拍了两下,眸光一亮,垂头对着那颗白蛋道“自你跟着本座,虽不说上刀山下火海,但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即使如此,你还是如野草一样坚强,野怪一样顽强,不如,就叫你岑小强罢”
大白蛋“”
雪相君“”
岑双抬头看着似乎在忍笑的雪相君,幽幽道“这名字不好吗”
雪相君长袍微动,也不知是不是偷偷笑够了,开口时并无笑意,倒是有十足的真诚,道“并非不好,只是这名字,似乎与君初心所想的文雅稍有出入,不若将小强作为小名,大名另取”
自己认真想的名字被肯定,岑双的心情瞬间好转,又觉得这位雪相君所言还算在理,便拍着蛋壳,不耻下问“你觉得小强的大名叫什么好”
雪相君似乎愣了一下,疑惑道“我觉得”
岑双将手撑在大白蛋上,支着下巴道“对呀,相君可是我的恩人,也是小强的恩人,让恩人取名,是小强的福气。”
雪相君静默许久,道“若公子一时想不到大名,可以之后再想,距离它真正出生其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届时公子也会知道它究竟是凤还是凰,等知晓之后再取大名也不迟,而且,小强还有另一位父亲,公子若实在想不到,可以让他”
“恩公,”岑双笑吟吟地打断他,“可是我想现在取,你就帮帮我,好么”
又是长久的静默。
岑双也没有出声打扰,脸上笑意不落,似乎很是期待,目光却一直落在那处阴影,一眨不眨。
他听到对方轻声询问“辞字如何”
岑双偏了偏头,道“哪个辞”
雪相君道“辞旧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