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你敢说秦楚馆那把大火不是你放的?灵修!我早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姐姐,我世上唯一的亲人被你活活烧死在大火中,尸骨无存!你明白吗?所以我要以牙还牙,害死夫人。谁叫她是你最亲最爱的人呢?她死了,你才会和我一样痛不欲生!”
李娇娘越说越疯狂,越说越起劲,似乎心中异常痛快。如久旱逢甘霖一般酣畅淋漓。
花弄影眼神一凛,冷冷道:“如今你我形同陌路,不共戴天,这就是你满意的结果?”
李娇娘无言,只是长声大笑,笑声饱含凄凉和哀切,还有一丝复杂的欢喜解脱,传出房间,直冲九霄云外。
忽然,笑声一滞,李娇娘瞪大眼珠子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花弄影,幽怨的流光闪现眼底,最终一点一点转为温柔的凝视。
好久,她都没有看见这种眼神了,太久太久了。
花弄影玉手柔若无骨,她猛地一抽出插入李娇娘心脏的匕首,血迹染红了锋利的刀子,像是春日里落英缤纷的湖面。
一滴,两滴,三滴。
血顺着刀尖滴落,滴落地上,滴落花弄影心间。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稠。
忽而,李娇娘再也站不起身子,她就要往后倒去,花弄影迅速走到身后,接住了她。
她死死地将李娇娘抱在怀里,心口喷出的血溅满了自己的裙衫。花弄影却无瑕一顾。
花弄影泪意充盈眼眶,她却倔强不让泪水下流。她不能哭,她不能认输。
李娇娘伸手抚着她的脸颊:“灵修,这一日还是来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花弄影泪水滑落,滴在李娇娘的脸颊,顺着嘴角流进李娇娘的嘴里,李娇娘伸出舌头一舔。
“嗯,是苦的。奶娘曾说过,哭的眼泪是难过哀伤的,灵修,你不要难过。那次灵禅寺听见是你纵火,我便下定决心报仇。于是我甘愿成为穆清的手下,只为了陷害丞相。”李娇娘很吃力,每一句话似乎都是费尽气力,无比艰难。
花弄影岂会不知?陷害花起尘私藏禁书,故意挑起皇上心里的那根刺,以及找来小乐子重新查案,还有将你毁坏御赐之物抖出去的,全都是她。
只是,她不想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
“别说了,我都懂得。”花弄影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心触碰指尖,心却是暖的。
“灵修,下辈子吧。下辈子咱们还做姐妹,好不好,好不好……”
李娇娘咽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手依然紧紧抓着花弄影的手,嘴角,浅浅的一对梨涡微微漾起,有笑意弥漫。
可是绡然,黄泉路冷,你会孤单么?
将李娇娘的尸首放在卧榻上,替她穿戴整齐,擦拭了身上所有的血迹,再化上精致的妆容,花弄影全都是亲力亲为,精益求精。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斯人已逝,纵是重彩浓妆,也难挽花颜如画,难画深情。
替她如此种种,不过是以全旧年深情。江无烟因李娇娘而死,花弄影亲手持刀刃仇人。这一世那么短,她与她谁也没欠谁;这一世那么长,谁也没能陪着谁。
世道何其公平!何其不公!
花弄影关好门窗,接过采菲手里的火把,顺手一丢。霎时间焰火越来越旺,一尺,二尺,直到最后盖住了门栏。
就这样,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娇娘的尸首湮没于大火中,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一步,两步,步步心伤。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李娇娘。
不知过了几日,花弄影始终病恹恹的,终日坐在床上窗头,从李娇娘处借来的温情,一并在火中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只是,她的心,却开了一个缺口。她无法预知何时会再补上,也不知是谁能有着天大的本事。
约摸过了半个月后,花弄影也总是病恹恹的,脾胃不适,夜难安寝。
唯独在看着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弟弟时,她才稍稍有了生气,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她为弟弟取名“花琤”,惟愿他今后的人生,琤琮在侧,笙箫作伴,永无烦忧。
自江无烟死后,消沉的人不止花弄影,还有花起尘,他虽人在朝廷,却心无所依,像极了一个游魂。
原来有些人,一旦失去后就再也无法填补,生命就不再完整。纵使他人千般好,不如那人清浅回眸,梨涡浅笑。
可如今,全化作相思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