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可能会担惊受怕,颠沛流离,也只能随他去了。
也许,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儿,注定要走一条不平凡的路。她看中的夫婿,和她一样,才情卓绝,满腔抱负。他们不会安于这平凡富贵的普通日子,他们要的是纵情四海,指点天下。可这样的日子,无疑于刀口舔血,哪里还有安宁幸福可言?
如今她只能祈求上苍,对她的英儿仁慈一些,保偌她的夫君早成大业,夫妻早日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早享天伦之乐。
黄月英明白母亲的担忧,却无力劝说。这一刻,她只能紧紧抱着娘亲的胳膊,把头枕在她膝上,感受她默默的关怀,就象以往在家时那样。
此刻黄月英的心里很是惶恐不安。不知道夫君这一走,何日才能回来接她们前去团聚。自己和果儿,究竟要在这漫长的等待里,日复一日熬过多少个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她不敢想。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惶惑与悲凉。
三个女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懂事的果儿看看娘亲再看看外婆,眼里突然便盈满了泪水,但却并没有哭出声来。四岁的她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知道爹爹要出远门了。阿婆和娘亲,是因为这个才如此伤心的吧!果儿不能哭,哭了娘亲会更难过的。如此想着,她用自己的小手悄悄轼去了眼中的泪水。
这一夜,黄承彦和诸葛亮翁婿俩在书房密谈了一夜,而黄月英则在卧房里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天将微明才睡了过去。
冬日天亮得晚,迷迷糊糊间,黄月英听到门外似有喧哗声传了进来。她蓦地从睡梦中惊醒,一看天已过午,看样子孔明似是一夜没回房休息。忙起身洗漱完换了件略鲜亮点的衣服迎了出去。想必是司马叔叔庞叔叔他们来了。
到了前厅,果然是司马徽和庞德公、庞统三人,他们大概结伴而来,正一起阔步进了院门。
“司马叔叔,庞叔叔、士元大哥好!”黄月英盈盈下拜见礼,脸上是旭日般温暖的笑。
“英儿越发象个知书达理了,你爹爹和孔明呢?”司马徽边笑着打趣,边四处张望。
“爹爹他们在书房呢,昨夜似乎一夜没睡呢,已经派人去叫了。叔叔们快进屋先喝盏茶。”月英朗声说道,边让了众人进屋,边亲自麻利地布盏沏茶。
黄夫人抱着果儿出来,和众人打了遍招呼,便带着果儿出去了。她得赶紧去叮嘱厨房准备些待客的好菜。
黄承彦和诸葛亮翁婿俩很快也回了正厅,大家重新见过礼,复又坐下。
诸葛亮对着司马徵抱拳长辑一礼笑道:“昨晚还和英儿说,明日一早专程去辞别老师,这下好,老师自来了,省得我跑这一趟了!”
“还不是你这个老丈人,心疼你个小辈怕你跑远路,倒叫我这老头子巴巴地赶了来,今日见过就行了,权当是我们几个给你送行了!”司马徵边回了一礼边打趣笑道。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声称是。都道今日相聚,就当是为孔明送行了。
庞统饮了口手中的茶,望着诸葛亮颇为疑惑地说道:“没想到孔明兄会追随刘备,他虽一向有仁义之名,却是个常败将军,且手下兵力寡弱,怎么看都不算是最佳人选啊!孔明兄行事,还真让人意想不到。”
此言一出,庞德公司马徵都饶有兴味地看着孔明,想听听他如何解释。
“刘备虽弱,但素来仁义,况荆州刘表、益州刘璋都非能成大事之人,若能最终领此两州,刘备势力何愁不能强大?”
“就凭他区区万兵?想吞并荆州、益州?痴人说梦罢了!”庞统听了倒抽一口凉气嚷道。不止他,在座众人都觉此事难成,脸上都浮上了几缕晦暗不明的质疑之色。
唯有黄月英,晶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孔明。她信他,信他会一路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助刘备到达那个他心中早已经描绘过无数次的颠峰。即便前路坎坷,即便头破血流,他也会遇妖斩妖,遇魔弑魔。
想及此,她突然打了个冷噤,陡然感觉周身一片冰凉。未来的路,她可以想见,是多么艰难,但她不能退缩,只能陪着他,一路毫无畏惧地走下去,直至终点。
司马徽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倒觉得孔明此局走得虽然凶险,却是大有可为。刘备虽然目前势力羸弱,但人品贵重,素来仁义,辅佐起来师出有名,且能得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信孔明!”
“事在人为,我相信日后局势定会出现转机。而我要做的便是抓住一切时机。”孔明信心百倍地说道,对于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他也深知艰难,但他绝不会退缩,将一往无前。
大家又讨论了一阵子,便有佣人过来说晚膳已备好,夫人请大家过去用膳。
因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众人都很是随意,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餐后男人们一起去了书房议事。黄月英则带着果儿回了自己房里。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她出嫁前的模样,整洁干净,有条不紊。
开心的果儿不停地缠着娘亲讲故事,疯了半日其实她早就困了,眼皮一开一合的,明显的疲惫,故事才讲了一半,她便睡着了,红朴朴的小脸上还满是笑容。下午在庄子里跟着环儿她们疯跑了半天,也着实累着了。月英爱怜地给女儿捋捋头发,拉过被子盖好,又悄声吩咐环儿打来热水,开始洗漱。
黄夫人和李婆婆进来了,一看果儿睡了,李婆婆忙轻手轻脚抱起她,边叮嘱月英道:“姑爷明日便走了,夫人让把果儿带去那边睡,你们晚上好好说说话吧!”
一股暖流溢了上来,黄月英对着母亲甜甜一笑,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这个世界上,父母是那个永远无私的关爱你、心疼你,竭尽所能帮助你成长的人。当自己也有了儿女,才能体会到这份爱的深沉与厚重。
窗外的更声已打了二下,孔明仍没有回屋。看来是谈兴正浓,今晚没准又会是个通宵。黄月英想想便洗了先行睡了,却烙饼似地翻了半夜,才勉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约莫近四更时,诸葛亮才回房。怕炒醒了她,蹑手蹑脚地摸着黑上榻。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醒了,但并没有出声,想让他多睡一会。只到听到有轻微的鼾声,她才敢翻身。暗夜里听着孔明均匀的呼吸声,她自己却失眠了,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司马徵、庞德公和庞统三人,第二日在黄府呆到日落西山才各自离去。走的时候,略显疲惫的脸上都是一样的兴奋。这两日关于时政天下的讨论,深入而激烈,也常有争执。但最终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对于诸葛亮的出山,他们都抱着相当大的期待。期望他有朝一日,能将自己描绘的天下格局,真实地呈现在他们面前。也许会很久,但他们宁愿相信,这一天终将会到来。
此后不久,庞绝也离开了他居住的白沙州(今鱼梁洲),前去东吴投奔孙权。可惜因其相貌丑陋,并不受孙权重视,只被任命为职掌选举,兼参诸曹事务的功曹。
诸葛亮走的这天,黄月英并没有出门相送,她害怕那样的伤心离别。她躲在自己的卧房中,看着他留下的书卷,古琴,一遍遍抚摸,泪流满面。
而马背上的诸葛亮,最后望了眼自己身后的院子、草木,和视线所及的这山山水水,目光穿过层层屋檐,仿佛看到了那个陪他读书陪他下棋陪他欢笑的女子,正躲在某个角落暗自悲伤。他的心立时便沉甸甸的。但他不能停下,他双眼红红地最后叹了口气,使劲一蹬,马儿便如离玄的箭般驰了出去,不一会便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