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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奇怪,往日三娘走在身边,不过与肩齐高,今日站在他面前个头却似是与他差不多一般。不过他不是什么爱计较的主儿,只道自己记混了,估摸着这小妮子今日在鞋里多垫了几层鸳鸯垫。
引赞与通赞请他俩就位,玉求瑕懵懂地随他们走,到堂前对着牌位供桌,剪彩鸳鸯,献香叩首,也不知道是在拜谁的祖宗。那新娘子也一言不发地照做。
待要拜天地时,他有些慌了,生怕这几拜会误了三娘一辈子,便小声对新娘道。“三娘,演到这儿还没成么?假戏要成真啦。”
傧相已经在朗声道:“一拜天地——”
那红衣人儿没理他,倒先躬身下去。玉求瑕没法子,只得照办。
待他俩对拜完了,男宾女宾欢涌而上,一下把人拥进洞房里,在帐上洒枣栗,闹腾一番,既唱些淫/浪小曲,又趁机对新娘子揽腰牵手。
花席上摆着些些脂膏,喜佛,肉苁蓉丸一类的小玩意。玉求瑕在醉春园里待了些时日,知道这些都是合/欢助兴之物,脸上倒有些发烫了。他悄悄瞥了坐在床沿的新娘子一眼,那人只是安静地坐着,无声无息,像供瓶里的木芍药花儿。
——
金五可心烦得很,他顶着盖头,在宽袖里翻来覆去地捻着飞蝗石。
也不知三娘与颜九变布置时出了甚么差错,邀来些醉春园里的倌人常客,这些人都归南派的管,他实在无处下手。先前他觉得不过是杀天山门一位三珠弟子,实在不需如此阵仗,便斥退了水部众人,现在他可后悔极了。醉春园里的人可都是大胆的主,拿秘戏春画来逗弄他俩,还净把他往玉求瑕那处推搡。
待这闹事歇了,房里只余下他们两个,却已被闹得乌烟瘴气,幔子被扯得歪扭,枣核与春画页散得到处都是。玉求瑕的脸早如烫熟的虾米一般红,他蹲在地上把瓶罐拾起,借着烛光见上头写着甚么“海狗肾”、“助情香”,手顿时像遭火燎了一般缩进袖里。
好不容易拾掇好了,他靠在床角,叹气道:“好啦,你先歇下,在下就在这儿挨着。那逸夫恶棍要半夜杀来也别怕,有在下留在此处,你定不会遭他烦扰。”
玉求瑕看了看身上的官服,依旧有些不自在,蹙眉道,“在下就是怕委屈了你…风言风语长得最快,要是你以后遇到了好人家,倒要反过来怪在下啦。”
他正絮叨地说着话,忽觉得眼边似是飘来朵红云,浅浅的阴影笼在脸上。那新娘子不知何时已经靠到他身边,伸手来搂他。
玉求瑕僵住了:“三娘,在下可没想到今年要娶媳妇儿,你也没想着下半辈子要赖着个穷小子……”
话正说得一半,他忽地瞥见那手心里留着道疤,新肉颜色浅,在昏黯烛光里像蜿蜒的长虫。虎口、腕上有茧,显是常年使剑的痕迹。刹那间玉求瑕打了个激灵——这怎会是三娘的手?
出手不过在一瞬间。
金五扣住自袖里滑出的柳叶刀,发狠地扎向臂弯里的那人!
这可算得一出险招,若不是红衫下藏了副软甲,他可不愿凑近此人半尺。水部常用这阴法子,前一刻柔情蜜意,下一刻暗中伤人,没半点失手的余地。
只可惜这回杀的人的确并非常人。
刺客只觉得他圈着的那人像条游蛇,柔若无骨,霎时间玉求瑕将肩头一拧,倏地从他臂间滑出,同时手探上了腰后松纹刀。
第一刀,完璧无暇!
一屋的彩幔花烛瞬时四裂,火光湮息。那刀有如拔柳劲风,扑头迎面而来,纸窗门劈翻了去,吊屏镜架往墙上零落地砸,碎成一地齑粉。
刀风掀飞金五罩在头上的红巾子,露出副阴惨惨的鬼面来。青面獠牙,目睒如灯,正是板刻画里方得一见的罗刹鬼。玉求瑕先是吓得浑身一凛,随即勉力笑道:“娘子,你真是如天仙下凡……”
金五见了那刀法,人先懵了,他记得两年前在海津曾见过一回,可现下却管不得那么多。他猛地蹿起,一击不成,第二剑可不得失手。衣里藏着的百十枚棱镖,山核桃在跳,他偏不信今日就取不得这浑头新郎官的性命。
见那人影如疾电般飞来,玉求瑕把刀抽在手里,挨到房角,冷汗从颊边滑下来,滴到官服上。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看来今日倒不是成亲,是要找他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