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神气得很,现在却像烂泥般瘫在地上。
“你把她怎么啦?”三娘忽而出声问道。“她现在奇怪得很。”
男人停了脚步,一只眼珠先转了过来。“奇怪?怎个奇怪法子?”
他的手指在那女人身上游弋,微微发力,指尖却已嵌了肉里。翠喜儿无声地张口,却只轻微地瑟缩,无痛无惧。男人道。“哪儿奇怪?”
三娘说:“你瞧她眼睛,不像是个人,倒像条翻肚的死鱼。还有她手脚,软绵无甚力气,一直耸着,像抽了筋……”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那男人忽地把掌往翠喜儿脸上一盖,把两只眼珠子血淋淋地取了下来。他的手似铁打地般,像捏豆腐般一下扭断了女人的手脚,丢在水里。翠喜儿如同蛇般在船里扭动,血如涌泉般喷溅。
“这样还奇怪么?”那男人问。
三娘目瞪口呆,噎着说不出话来。女人凄惨地挣扎够了,血往雕栏外渗,如雨般落在木台下悬着的漆盘里。盘里纹着的墨黑鸟儿遭血一浇,竟透着诡异的狰狞。
“还有哪儿奇怪?”男人继续咄咄逼问。
“没…没了。”
“那便好。”朽老的侧脸对着女孩儿,恣凶稔恶地笑。“她浑身上下,一点异处都没有,像你一样。”
翠喜儿零落的肢块落在水里,被汹涌漆黑的江潮吞没,待哪日泡得久了才会浮上来。三娘望着在水面艳红的桃花瓣儿,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春江暗沉,不知藏了多少尸与血。
“行船!”
那裹着黑绵布的汉子转身入了帘里,纱帐笼住了他身影与舞妓们惨白的面庞。不一时震天鼓乐再度轰然而起,画船似巨兽般在江里行进。
笛箫里似乎挟着几声哀厉的惨叫,又细细地蔫了下去。或许被买的倌人都未曾想过,她们上的不是富丽堂皇的仙舸,而是趟往血黄忘川里的班船。
待画船行远了,悬在三娘心里的大石才落了地。她泄气地坐在船沿,鼓着腮帮子道。“那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恐怖极啦。”
木十一颔首,“若真是冲撞了他,便是豁出我这条命,也护不得三小姐。”
三娘奇道:“他是何人?”
“近日武盟大会召开,天下百流好手皆聚于丰元,有他在也不奇怪。黑身翠羽,是鸩之纹。”木十一道,“三小姐,你可曾听过万医谷木家?”
“似曾听过。”三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木十一懂得比她多些,道。“那是木家旁支,西南烙家的人。名丹烙,号毒巫。他们本奉神鸾,除鬼疫,从上代家主勾烙起却走了岔路。”
三娘皱眉,“他与咱们有仇怨么?唉,我宁可对上个正经鬼,也不愿挨着个疯癫人。”
“候天楼与他无甚往来。不过传闻他倒是与盘龙山众僧结了怨,曾立毒誓杀破戒僧与少林寺释法完,这于候天楼而言倒是好事。”
这些江湖恩仇的事儿让三娘听得云里雾里。她只想像现在这般当个快活的小姑娘四处闯着玩儿,武林风云,庙堂纷争统统抛到脑后,只用跟在金五身后跑,啥也不用想。
她又挨到船头,但这回不想去拨水里的花儿了。身后的木十一还在说话。
“说到烙家,三小姐,他们也是使毒高手。虽本寨在水西一带,离万医谷近,可行事却截然不同,使用的是蛊毒。每杀一人,便要炼一蛊,以其人名戏谑之。”
“蛊毒…这我倒碰得少啦,都是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三娘撅起了嘴。“唉,这么看来,他们杀的人应不少。若是盘龙山那回帮着咱们杀几人,五哥哥也不会受苦……”
木十一仰着脑袋想了想。“水部有报,他们在那之前炼了蛊,想暗里灭了僧众。但兴许少楼主下手快了,那蛊还未用成,说是世上无药可医,能教人生不如死…”
三娘一听扯着嘴角笑。“好大的口气,既称‘生不如死’,那定是慢毒,见效缓得很,怎地就解不了?看来水西那小地儿给他们惯坏了,没见过世面。”
她望着江面,远处的天幕里亮着几粒黯淡的星子。左三娘忽而想起了方才被杀虐的翠喜儿的眼睛,在那叫丹烙的男人的手掌里滚动。她有些难过了,肚里直泛酸水,想往江里吐一回。
“他们给那蛊安了个佛名,要笑那群寺僧愚驽。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折腾人;不是一刀取了命,是千刀万剐,剜肉离骨。”
木十一的声音在风里传来,轻轻的,一吹便散了。“名为…一相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