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冷静清晰地思考,一直到走上大路,坐进一早等候的马车,她终于理清了一些东西,于是看着未名的目光分外严肃古怪。
“你,果然是有很重要的事瞒着我吧?”
未名朝她伸出手,苍苍愣了愣,微微避了一下,下一刻被他冰润的指尖擦过眼角。
凉腻的触觉,宽大雪白的衣袖漫过她的肩头,带来清爽安宁的气息,苍苍的心顿时漏跳一拍,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未名黑眸盈盈,像化开了一池涟漪:“你哭起来的样子真丑。”
苍苍眨眨眼睛,顿时怒目相向。
什么嘛!她在担心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居然还嫌她丑!
“你才丑呢,我这叫真性情!”
“好,真性情,眼睛都红得兔子一般了。”
“哪有这么夸张?”苍苍急忙摸眼睛,也不肿不疼啊,转眼看到未名眼里挪揶般的笑意,她忍不住打他一下,“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坏,别想扯开话题,我问你话呢。”
未名叹了一口气,微微调整姿势,让自己在车壁上靠得更为舒适,然后就幽幽地看着苍苍:“就知道瞒不过你,我身上的确有伤。”
“什么伤?严不严重?什么时候有的?”苍苍当即紧张得不得了。
未名垂下长长的睫毛,默然了,苍苍等了半天,不耐地叫道:“说话别说一半啊,你不说我就去问青棵去。”
说着就要下车。
未名忙长臂一伸拉住她:“别去,我告诉你便是了。”他道,“你可知道我们习武者讲究心境平和?当情绪过于激动时,容易造成气血逆行经脉淤积等诸如此类的症状?”
苍苍想了想,摇头:“我不懂这个,但以前看戏文小说,武林高手气急攻心到口喷鲜血或一夜白头,都是常见的桥段。”
普通人的话,情绪再激动也没办法做到这一点的吧?
武林高手之类的,简直像另一个人种。
未名笑着点点头:“青丝变白发倒是有难度,不过很容易受内伤就是了,那日我见了周国太后……”
苍苍张大了嘴,忽然打断他:“不要说了,我明白了。”
她之前还奇怪呢,怎么未名对周氏母子就像对陌生人一样,前前后后情绪都不带起伏的,原来不是没有起伏,而是他将一切都藏在心底了。
她可以想象,未名见到了亲生母亲,而那人又心心念念着要他的命时,心里惊涛骇浪痛苦纠结,却为了尊严不得不将这一切强忍下,表面上还要若无其事谈笑风生……
一忍两忍,能不忍出毛病吗?
可怜的未名。
可恨的周太后!
苍苍看向未名的眼神,顿时从被欺瞒的难过焦虑变成了深切的担忧怜惜,抓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看他:“那你严不严重?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好吗?有没有吃药?要怎么样才能痊愈?”
他的手,好冰……
一连串的问句。
未名的目光逐渐柔软,缓缓摇了摇头:“不是太严重,就是自己好不了,回到钟南山请我师父为我运几次功便无碍的。”
“那我们马上去钟南山。”苍苍就要朝外头喊改变行程,未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我回去就不会再出来。”
苍苍愣了一下。
之前说好的,未名先陪她回盛京,等她安顿好了再道别回钟南山。
可是如果现在先去钟南山,分别的时间就提前了。
苍苍咬住下唇,坚定摇头:“你身体重要,再说我可以赖在那里,直到你受不了了赶我走……”
话没说完,她低呼一声,坠入了一个清凉的怀抱。
未名抱着她,两条手臂箍得紧紧的,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一般,脸颊贴在她的秀发边,深深嗅着她身上的馨香,一时间都有些不能自拔。
“苍苍,你待我真好。”
这样好的女孩,他却无法常伴其左右,还要想尽各种借口欺骗她。
天意弄人!
什么嘛,突、突然说这么直白的话。
苍苍的脸悄悄红了,然后觉得腰上的手臂宛如钢铁,快要把她勒断了,胸膛也被紧紧挤压着,让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可是她不敢挣扎,趴在他肩上静静听他沉稳的心跳声,淡淡的体温隔过衣料侵入体内,引起发自心底的战栗。
她的眼角蓦地湿了,她就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的,可是为什么,即便如此还是非要分别不可。隔在他们之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