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钥却偏偏感觉到了她温和底下的疏离。
她咬了咬嘴唇:“嫂嫂,你别恼我了好吗?我……我今儿个是来道歉的,那天我回去反复思量了,我也觉得我自己做的大错特错。嫂嫂,我只是……”她欲言又止。
瞿凝深深望了她一眼,心底却愈发失望。
这个三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大人一样成熟起来?
唐钥要是真觉得愧疚,真觉得对不起她,一早就该来道歉了,她们之间并没有血缘的维系,这本身就要疏离一层。毕竟,只有直系血亲,可能才会一再的,无条件的去包容和原谅一个人。
“三妹妹的歉意,其实不应该对我来说,”瞿凝轻叹一口气,眸光温和但疏离淡漠的看着她,“我那天就对你说了,我到底是个新来的外人,你不信我真的不要紧。所以,其实这也没什么可以道歉的。但你得想想,你说出这家里没一个人能信这样的话,要是被疼爱你的哥哥知道了,他得有多伤心多难过?你哥哥可是亲口对我说,日后为你挑选婚事,不会以利益为重,第一是要你自己中意。”
唐钥神色一震,喃喃道:“哥哥也会难过么……”
瞿凝瞟了她一眼,心里愈发觉得无奈起来:唐少帅怎么会不难过?他要是真的知道唐钥心里连他也一点不信,不过是扮个兄友妹恭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不伤心?唐少帅虽然外表傲娇又冷淡,但他还是一个人。只要是个人,人心就是肉做的,何况她能看得见,唐少帅这种铁血男儿,其实反而有一颗格外炙热的内心。而唐钥,就是他很在乎的亲人。
但唐钥显然一点也没感觉到啊。
可怜的唐少帅,在家里还真是……一个真正的亲人都没有呢。
瞿凝瞧着唐钥的神色,心里却又浮出了另外一个疑窦:有些事情,总不会是由来无因的。
唐钥养成了这种谁也不信,胆小多疑,简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性子,应该和她过去的经历有关。但她一个后宅女子,据瞿凝的了解,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唯一可能对她的性格最可能产生改变的重大挫折,大概就是她母亲的早逝。
可是唐少帅一早就已经将那些罪魁祸首清出了唐家,按理之后剩下的那些人,该有数年不敢多有动作才对,即便是有动作,也最多是些吃食,份例上的小手段,怕是连排挤她都不敢明刀明枪的。可唐钥还是被养歪了。这么说,最有可能的,就是就唐夫人的死,还有些……
瞿凝豁然一惊,浑身一震,她也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对,只有这个可能性,才可能让唐钥变得像现在这样多疑多心。否则,她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总会对男性长辈,比如父亲和哥哥有孺慕和依赖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怕生怯懦。
唐夫人当年死的时候,唐钥不过五岁,哥哥不在家里,母亲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拖了很久。嫡母重病,唐钥应该很担心,或许……还一直在房中侍疾。但一个五岁的孩子,未必坐得住,也许在房里钻进钻出,以五岁的孩子的身量,随便在房间里哪个角落里一躲,怕是就能藏得好好的,不被进去的大人发现吧?
瞿凝的心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副具体的画面,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唐钥,欲待要问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到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事情到底是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自问是没这个本事,能解开唐钥心里的这个结。慢慢来吧,只要她想的那个猜测是真相,总不会被一直掩埋的。
***
实际上深受那场宴会影响的人,还有一位。
就是法国公使爱丽丝。
以她的身份,在国内也是名媛名流,而在法租界,就更是一呼百应了。
爱丽丝那天知道了毒害自己害的自己流产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口红,她当时就恨不得去撕了那制造口红的生产厂家,回到家里,就立刻把家里的口红全给搜罗了出来。
法国公使那天刚回到家里,就立时瞧见他的夫人怒气冲冲的,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理查,我要告到他们P&V破产为止!理查,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帮我,不帮我们儿子报仇,我就立刻一个人坐船回法国去,你就一个人呆在远东好了!”
法国公使一愕。
平时素来性子明快硬朗的爱丽丝,说到“儿子”的时候,已经语带哽咽,最后明明是放狠话,但更是拿帕子捂住了脸,已经泣不成声。
他连忙哄了她好一会,帮着她擦去了脸上的鼻涕眼泪,就抱了抱她,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坚定:“爱丽丝,别哭了。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自然是站在你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