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凝这么一说,唐少帅原本在解大衣的手就停住了。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枕边人说话,从来不会是无的放矢。
她会说这样的话,一则是因为她已经越来越有了作为他们唐家人,不,是作为他妻子的觉悟,二则是因为她肯定已经注意到了某些他没注意到的蛛丝马迹,想给他提个醒。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看似手上没停,但心里却已经像是成了一团乱麻:皇帝若是跟日本人藕断丝连,那么必有卖国后续。
这其中,牵连甚多,所图甚大。
毕竟华夏数千年封建社会,如今虽帝制已废,但“受命于天”的思想,却依旧淫浸在四万万人民的心里。
帝制是废了,但据说皇帝在京中,偶尔出行之时,必遇遗民哭喊跪拜,尽管末帝死拽,依旧哭号不起,闹得他后来为了顾忌影响,几乎不敢轻易出王府半步。
民心如此,这末帝的威力,可见一斑。日本人若是得了人去,后头的事情,也的确难办的很。但如今正处於唐大帅想竞选大总统的关键时刻,唐少帅几乎敢肯定,他爹为了所谓的“大局”,必然不会对皇帝加以斥责,反倒会顺着皇帝毛去捋。甚至,哪怕是知道了末帝和日本人的盘算,他也不定会跟对方做交易,以换取他自己的总统位置能够板上钉钉。这一点觉悟,让唐少帅心底充斥着一片冰冷的清明。
但这事儿又不能不管……果然棘手的很。
他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再抬起头来时,眼眸之中已经是一片清澈平静,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平和,反倒是瞿凝,在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之后,却发觉对方神色安稳,她反倒少了几分逗弄的快意,隐约眨了眨眼睛,瞬间收起了脸上的促狭之意---开玩笑,要是那货发觉她居然带着看好戏的眼神看他的反应,那人不反扑才是怪事:“谨之,这事儿我也就是模模糊糊猜的,到底准不准,还是两说,何况你也说过,咱们蜗居东北,鞭长莫及,京中事儿……看看就好,对吧?”
他不答反问:“你是从何得知的这事儿?”
瞿凝搅了搅手指:“好啦好啦,我也不瞒你。我的二妹妹身边,有我一个关系挺亲近的宫女,她有隔一段时间给我回一封信,据说我哥哥近来静极思动,二妹妹去找哥哥,常常扑空,但外头又没人发觉哥哥出门……我就在怀疑,他到底是去了哪儿。”
还有一头是因为东北这边的日本人动静诡异,他们近来倒是没怎么大动手,但是根据她这边的内线透露,有个军.官喝醉了表示,公主和少帅都不算什么,迟早有身份合适的会压得住他们。
再加上她自己写信去了京中,那人却是那种淡漠反应……
这么一来,事情就串成了线。
瞿凝暗暗叹了一口气,搂紧了身边温热的身体:“在哥哥眼里,还是只把我当寻常妇人吧。所以我对他说,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也只当我是寻常妇人担心兄长的叮咛。实际上我真的是担心他被人利用……我常常觉得,咱们华夏人再怎么斗,那也是自己人,但若是哪边投靠了外敌,就是越过了我的底线……哥哥已经错过了一回,而我不想再看他错第二回。”
唐少帅看着他怀里黑发顺长的女子,轻轻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头顶。
他的声音沉沉的:“放心吧,一切有我。”
瞿凝仰脸望着他俊美的侧颜:“有时候我也觉得我自己很矛盾。或许我的出身,就决定了我很难两全。”她难得的感慨起来,“出身皇室,我要是能像欢妹妹那样,一门心思的保皇,或许也是一桩好事,偏生我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呼奴唤婢乃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一件很光耀的事情,我身边亲近的人为了宝座而进行的惨烈的交锋,我也十分厌恶……”她前世不过是个小民,讨厌的就是所谓的特权阶级,刷微博看富二代撞死人不顾而去也会表示极端的愤懑厌恶,所以这一世,看到宫中杖杀奴婢,甚至是去势的宫人种种,她心底都十分不安,渐渐强迫自己不看,但很难将这些视若等闲。
所以她嫁来唐家,少了桎梏,才觉得如鱼得水,而不是像一般人那样寻不到平衡,感觉到落差。
瞿凝叹一口气:“我恨哥哥自私,为了皇位出卖国家签订二十一条,可是我知道当时不让他试一试,他必然觉得生不如死,甚至恨我入骨,怪我让他丢了帝位,所以我和你合作,这算是对他的背叛,也是对我身份的背叛……”她说着渐渐红了眼圈。
很多话她从来没说过,因为总觉得身边这个男人是懂她的。
那种对自己出身和家族的背叛,那种或许必须得自己背负着的沉重担子,她是这样,他也是这样。唐大帅就和当初的皇帝一样,疯狂的追逐着权力,将家人和自己的幸福都抛之脑后,唐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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