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当时和我们家小宝差不多年纪。我…看了你亲切,每次都在你碗里多添一口饭,多塞一块肉,你那件穿了五年的袍子,我…洗了又补,补了又…又改。怎能说没瓜葛?”
“你怎么会知道李婶子的事?”徐承业大惊,手里的剑又往前递了两寸。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婶子老…老了,不就变成婆婆了。”老妇哭丧着脸望向另一边:“呜呜呜…你说是不是啊,七丫头?”
此言一出,连叶七都不禁侧目。若这老妇所言不虚,那她何止是老了,简直是从头到脚换了个人。
李氏在战乱里死了丈夫,携幼子逃到洛阳。叶七八年前来关山楼的时候,她已经得绛珠夫人接济,在这里住了好些年。
记忆里,这个女人一直是美丽又温柔的。是什么让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毒,只有毒。一个人若想让自己的眼泪都变成毒药,她必须经受比这可怕数十倍的毒。
叶七手背上青筋暴起。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口锅,五脏六腑都在煎熬。她瞪着如今丑陋、阴狠的老妇,沉声喝问:“鬼华佗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他的毒人?”
闻言,泪眼婆婆的眼泪瞬间收住了。她的眼睛渐渐变得干枯,一种沉郁、绝望的感情泛了出来。她一定是回想起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以及让她甘愿吞下这些痛苦的,更大的不幸。
真正的痛苦都是无形的。眼泪不能表达出万分之一。
徐承业剑抵着她,喃喃道:“据闻泪眼婆婆为了给病死的儿子配**,不知害死了多少良家女子。”
“一十二个。你们衙门里的老爷们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算得清楚。”老妇冷笑一声,道:“那些姑娘的确不错,生辰八字也对得上。可惜没有一个配得上我家小宝。”
“那这回婆婆追杀徐某,莫非觉得徐某配得上小哥?”
“婆婆也不想的。但那位大人给了我一个好姑娘,”泪眼婆婆低头,又呜咽道:“就…缺一位德高望重的官爷来主婚了…”
言毕,泪眼婆婆突然向徐承业的剑尖上撞去。他心里一惊,后退三步,剑势已去了一半。泪眼婆婆以袖拭泪,当风一挥,一把剧毒的涕泪径直袭了过去。徐承业不及闪躲,当下横剑阻挡。
这一来一往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泪眼婆婆已离他三尺远。她冷笑一声,一个燕子三抄水,便要退入阴暗的巷子里。
徐承业眼见她逃走,明知追不上,却还是立刻冲了过去。却见余光里血色一闪,巷子里随即传来一声惨呼,正是那泪眼婆婆!
“恩公何至于此?”徐承业骇然回望,只道叶七一怒之下出手杀了那老妇人。然而原处早已没了她的身影。擦肩而过,一道白色的羽毛掠进了黑暗里。
万籁俱寂。
答案就在黑夜里。
稳健的步子回荡在巷口。少女踏出黑暗的身影如月光般皎洁。那丑陋、狡猾的老妇被她押着缓缓走来,已失去了所有哭与笑的资本。
她的脖子上嵌了一把血色的羽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