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泣魂 第十七章 生死命题之血泪之石——尘埃落定 八

    “砰——！”

    撞入石门的一刹那，意识乍现混沌，登时身形重重一晃，入眼的，是一片怵目惊心的艳赤，遍地残骸，血糊淋漓！跌跌撞撞地穿梭于血色尸骸之间，魔怔的人儿茫然无措地四下找寻，胸中窒息难耐，气血翻涌，喉间腥意蔓延，声声咕喃哽咽，却是张口无语，已然哑言。

    “……”小弟！二哥！四哥！三哥！青山大哥……

    昔日身边一个个熟悉安详的音容笑貌，如今却尽数化作了眼前一道道残酷冷然的嘲弄讽刺，嘲弄的是痴心人的无知情意，讽刺的是有情人的无望绝恋。是谁招来了这惨无人道的灭族之际！

    血意充斥了整个眼眸，悲痛欲绝之人终是气急攻心，一呕红，仰天长啸：“啊啊啊——！”周身之气尽发，似是要将心中之悲恸尽数宣泄出来，直搅得风云剧变，天地摧崩。

    倏然间，甫回首，尸山骸野中，一抹身披赤血的不屈战影凛然映入几欲癫狂的双眸，霎时，眸中化开点点淡淡微末的希冀，宛如于黑暗中行进之人触及了一丝微妙的光亮，亦是那仅存的唯一光芒。

    “大哥——！”不及拭去唇角朱红，步回舞浑身一颤，当即悲喝一声，业已掠影而去。

    但见狼狈一影持剑半跪于地，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其中致命的是心口处的刀伤，尚且血流如注。然，桀骜之躯依然坚韧故我，战影虽败，战意不散，战魂犹存！

    倒下？！不愿倒下！不可倒下！

    还不可倒下啊……

    濒逝者垂首沉眉，勉强汇聚起几近溃散的意识，半醒半茫间，心中默念，殷殷切切期盼着，等待着……期盼着，再见一眼自己最疼爱的小妹；等待着，再望一眼血泪一族最后的希望，那是唯一一个死者的希望，亦是唯一一个生者的延续。

    时间游走于点点滴滴中，茫无尽头地流逝着，消散着，找不到终点，寻不见归宿，洗不尽铅华，抹不去污秽。滚烫腥然的液体交杂着透明咸涩的汗水，滴答，滴答，砸在尘埃上，泛起漫天的土花，污了濒逝者的素衣白裳，脏了一片又一片。

    明明灭灭之中，耳边忽闻一道熟稔音线，心下终感欣慰，终于，等到伊了，不枉自己挺着残破之躯撑了如此之久。竭力撑开沉重的双眸，粗浅呼吸间，话语吐纳，却已不过弥留之际之相：“……回……舞……”

    剑上的血迹，犹未干涸，滴滴淌入来者的心间，搅得来者心湖再起波澜。

    “大哥！大哥！大哥……吾在……”及时接下终于不堪重伤之极限而直直倒下的身躯，步回舞一遍又一遍凄厉地呼唤着，似是在确定着怀中熟悉的温度，又似在慰藉着自己那点可怜又可悲的绝望希冀。

    “回舞……好……咳……好活着……血泪……之石……神魔……之……咳咳……之恋……血……域……”句不成句，时断时续，却是饱含着弥留者无尽无垠的不舍与愁虑。然，所有的情绪与遗恨，终究皆是要掩盖于缓缓闭合的双眸中的。无力垂下的手，切实又残忍地宣告着世间又一个英魂的凄然殒灭。

    无声，无喟，手心尚有余温留，却见血石殇然碎。无息，无泪，逝者已矣但唯亲，胡人何该问责罪？

    “……大哥！大哥……莫要合眼……莫要离开吾……莫要……丢下回舞……独留人世……大哥……大哥——！”声声痛彻心扉之孺慕悲鸣，却永远也唤不回怀中合眸之人的时光回溯，亦再也阻止不了怀中愈趋冰冷的傲然身躯。蓝眸大睁，酸涩难耐，却又清醒干涸得不见一丝潮意。哀哉！

    是如今，还有何等真相不明！

    额心血泪之石乍现，鲜艳欲滴，嘶嘶呜咽悲鸣，步回舞兀然凄怆高呼：“练——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