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乃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而李彦仙却是个铁头娃,为了“孝忠”之名,三年内两散家财挽救必亡的大宋。
仿若为了“回本”而搭上一切赌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投降大同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可李彦仙终究不是可以不要面皮的曲端,此生是没法脱了宋人的身份。
想到此处,其人乃收刀入鞘,对曲端道:
“李某见识浅薄,当不起阁下亲自来请。你走吧,日后战场相见,我再杀你!”
说完这句硬邦邦的话,李彦仙便丢下曲端,转身,走向上城台阶。
眼见“美士仙”已经被自己说动,却因为不愿放弃狗屁都不值的忠孝节义而退缩,曲端如何肯就此放弃?
其人快步跟上李彦仙,喊道:
“李孝忠!你想孝忠,可赵氏子孙自己却拱手出卖这天下,配你效忠么?你是不是忘了效忠朝廷的陈遘是什么下场?!”
孝忠——效忠——笑忠!
锵!
李彦仙心中烦躁无比,愤而拔刀,转身怒劈聒噪不止的曲端。
后者却一动不动,任由前者的刀尖停在了自己的额头处。
“李某虽然惜命,却做不出背国投敌残杀同袍之事!滚!”
李彦仙受激而口吐真言,曲端一起当即听出了其人的言外之意,当即大笑。
“哈哈哈!”
趁着后者被笑自己的声夺神发愣之机,曲端用手挡开其人的长刀。
“你以为老子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成纪,就是为了劝你投同攻宋?”
李彦仙到底是天资聪颖之辈,很快也回过味来。
其人也猜到了曲端话中未尽之意,却因抹不下面子,故作糊涂问道:
“我一身本事全在统兵打仗上,若是投降大同,不转身攻宋,还能攻打金国不成?”
“大宋还没有灭,你就想挑动大同攻打金国,倒是想得美!”
曲端揶揄了李彦仙一句,随即便越过其人,跳上台阶,环顾四周若有所思的军士。
“老子就是个粗人,讲不来李相公常说的那些大道理,就问你们——大同灭掉了大宋百余年都没灭掉的党项李氏,你们服不服?”
众军士面面相觑,看看曲端,又看看李彦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曲端轻蔑地看向众人,骂道:
“一群撮鸟,全跟你美士仙一个死毬样!你们不敢说,老子为你们说——服!
不服不行,同军太能打,咱们继续对抗下去,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李相公自持身价,还以为同军派俺来劝降他,就是看中他有多强的能力,实话说,老子当初也以为是这样。
结果,别人根本就就看不上咱们,不怕跟你们讲,老子干完这趟活计,就得滚去燕京,这辈子都别想再统兵。
大同之所以招降咱们,不是看上俺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而是药给西军上下十几万弟兄留条活路!
老子再问你们最后一句,想不想活?”
“想。”
“俺也想!”
在李彦仙的刻意放纵下,曲端反客为主,成功鼓动了众军士。,
“都他娘的大声点,想不想活!”
“想——”
“哈哈哈,好!”
曲端跳下台阶,走向沉默不语的李彦仙,向其人交了实底。
“正乾皇帝胸怀天下,愿意给咱们这些只会刀口舔血的陕西男儿一条出路。
泾原、秦凤、熙河三路兵马投降后,全部打散整编,选其精锐,编为一部,继续西征,收取西凉府以西两府三州一军司,彻底平灭残夏势力。
这活计,你接不接?”
李彦仙犹豫了,只因大同开出的投降条件让他无法拒绝。
只要接下这个任务,不仅可以保住一家老小,还不用承担反宋的恶名,更能在大同未来的历史上留下开拓河西的美名。
但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率军西征的前提是放弃秦州,等同于放任同军全取陕地,进而导致大宋加快覆灭。
可是,留下来坚决不降,就能阻挡同军南征的步伐么?
曲端已经降了大同,秦州也守不住,仅靠才从夏境仓促撤下来的熙河兵马,能不能逃出同军的围追堵截都是个大问题,更别说守住陕西了。
曲端一脸急切地等自己答复,李彦仙突然想恶心一下这厮。
“我若是是答应了统兵西征,岂不是抢了你的功劳?”
“他娘的,谁看得上这鸟功劳?老子劝完了你,就要进京做大官,这一生都不用再在关系吃沙子了,哈哈哈!”
曲端笑得很苦涩,其人很清楚自己不能继续领军的真实原因:
泾原路兵马高度地域化,不挪掉他这个领头者,整编都不好整编。
同军容不下任何军头,包括李彦仙,投降后也只能统率极少量本部兵马。
见曲端不似作伪,李彦仙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
“我可以为大同开疆拓土,但有一个条件。”
“讲!”
“请同军缓五天时间,放熙河兵马入蜀,秦凤儿郎若是不愿降同者,也任其自去。”
“当断不断,吃大同皇粮,操赵宋的心,傻毬!”
骂完,曲端又盯着李彦仙,问道:
“你不会忽悠俺,等五天后又食言吧?”
李彦仙看了看军心早已动摇的守城将士,苦笑道:
“正甫兄莫非以为李某还能鼓动他们继续死战对抗同军不成?”
曲端却不接话,眼中满是“你看我会不会信你”等嘲讽。
李彦仙被其人盯着心里直发毛,喊道:
“李夔!”
“末将在!”
“你去安排族人收拾细软,然后随曲相公连夜出城。”
“遵命!”
十余日后,新宋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急奏入长沙:
泾原路经略使曲端、秦凤路经略使李彦仙突然献城降同,致陕地人心大乱,其人竭尽全力保住两万精兵。
但陕西已不可为,只能退入蜀地,川陕攻略宣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