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鉴继而悠然道:“不过若是我,更好奇的是,慧入北斗,或者,彗星守日。”
煞君哈哈一笑:“那就是,客星犯主,应在东宫。”
阮鉴的面容渐冷,挑眉道:“东宫?”他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颤。
煞君斜睨了阮鉴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敛,道:“使君,可会信?”
他依旧望着满天星斗,只是脸上似笑似讽,便衬得他那寒森的双眸透出几丝残酷。
未待阮鉴回答,他又哈哈一笑道:“自古以来,星象之说,不都是由人解释。只是不过,借天之口,总能更容易表达意愿罢了。”
阮鉴双眸微眯,转身面向那人,不缓不疾道:“星象之说,不足以论天下之势。”
煞君也转身与他对立,直视他,神情平和,但语气渐转冷然,道:“天下乱,兵革起,群臣谋,天子御。”
说罢,二人均嘴角含笑,目光相碰,但谁也没再开口。
谁,是那个臣?
谁,又会是那个天子?
…………
夜色下,江面闪着淡淡的幽光,如梦如幻。船舫上,空气里悄然蔓延起硝烟味,经久不散。
四周顿时寂静,言欢依旧静默地看着眼前这二个人。
一个青衫翩然、俊雅清朗。一个绯衣灼目、孤傲不羁。
明明已经刀戈相见,他们却依旧做戏一般地维持着明面上的笑脸相迎。没人知道,他们的内心大战了几回。
对于这样的场面,言欢看过好多次了。郎君总是不得不去面对这些,好在郎君总是游刃有余。只是每一次,言欢都深感无力。她无法帮忙什么,过后更是不能提起。
言欢的眼神逐渐黯淡,忽然觉得这夜真凉,双臂不自觉地拢了拢。触及手肘的时候,她的脑袋突然被一种莫名且肯定的强烈念头占据着。
郎君和这人不仅认识,甚至是……十分熟悉的。
言欢望着阮鉴的身影,心中的念头更强烈。今晚的郎君,好像有点捉襟见肘,往常的郎君,不曾这样过。
这样的念头,让言欢十分不安。原来哥哥和郎君密谋的,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而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也是到了此时,言欢才猛然想起哥哥言怀来。刚刚情急之下,她没去注意哥哥在哪。现在才发觉,哥哥竟然不在这里。
言欢环顾四周,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刚刚又教训了自己一顿的哥哥不是才执行完任务回来吗?怎么又不见了?
他……又会去执行什么任务呢?
言欢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把眼光落到不远处阮鉴的身上。
此时,星光落在他的面具上,反射着幽幽的光芒,那幽光透着几丝冷厉和孤寂。
言欢第一次觉得,那冰冷的面具套在人脸上是多么的突兀。也突然好奇,戴面具的人,戴久了,会忘记自己戴着面具吗?还会,愿意摘下面具吗?
郎君不曾在人前摘下过那面具,她能看见的郎君也都是戴着那副面具的郎君。
这么多年了,她还不曾看过郎君的真容。虽然她一直很好奇很好奇郎君会长什么样,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曾动念过,去摘下那面具。
可现在,那种想冲过去把那面具扯下的欲念,强烈得让她觉得胸口生疼。心里有个声音说:“走过去。把那面具摘下。”
“啊!”
就在言欢被那声音魅惑了正要抬脚之时,一旁被他们晾了好一会的吴酩却突然尖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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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老子》:“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注2.《开元占经·子部》卷八十九(彗星占篇)陈卓曰:“彗茀长干犯南斗,王者病疾,臣谋其君,子谋其父,弟谋其兄,是谓无理,诸侯不通,天下易政,大乱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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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明:“使君”,并不是阮鉴的字。类似于“大人”,是当时对官员的一种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