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是另外个女使过来伺候的,南梦柔佯作不走心地问了句:“卉烟怎的没过来?”
“卉烟姐姐受了风寒,怕把病沾给小姐,故才让我来替的。”
“病的可严重?”
春樱拿着梳子一顿,思索:“卉烟姐姐中午回来脸色就不太好,我们说请个大夫瞧瞧,她嫌麻烦不愿意,只说回屋睡一觉就好。”
“那可不行,若要依她,坏了身子拿什么去后悔。”南梦柔催促春樱回去,“你去看看她,若还病着,只管去请大夫,她若不依,便说是我吩咐的。”
春樱望向南梦柔的眼睛发了亮,“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外人总说姑娘脾性坏,分明这么体己,真是污蔑人!”
南梦柔笑笑不语。
卉烟这病一连两日都未好,南梦柔正要准备亲自去看看的时候,三日后一早,她睁开眼,卉烟已经在床边侯着了。
她掀起被子,接过卉烟递过来的热手巾擦了手,而后才问:“你病好了?”
“谢姑娘关心,已无大碍。”
卉烟沉声回了一句,而后是怎么不愿开口说话了。
这人!当真是油烟不浸。
南梦柔禁足满了二十日,该去父亲那儿请罪,她自然是万千的不情愿。一路上卉烟瞧她像朵焉了的黄花,哪还有平日半分明艳的光彩。
等到了南肖云书房外,南梦柔吩咐卉烟在外面侯着,走了两步,又回来把手上的汤婆子递给了她。
两人不可避免的指尖一触,卉烟紧忙将手收了回去。南梦柔心里揣着事不再打趣她,又把汤婆子塞到她怀里。
怀中猛得一暖,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样,卉烟耳根止不住得烧起来,眼睫不太自然地颤了几下,张张嘴,像有什么话要说出来。
南梦柔进了书房,里头不多会儿传出来激烈的争执声,不知南肖云说了句什么,南梦柔那方的声音熄了下去,紧接着南梦柔推门而出,脸色不大好看。
卉烟迎上去,看南梦柔眼睛泛红,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她想了想,还是把怀里的汤婆子递给南梦柔。
南梦柔没有接下。
“你拿着吧,我不去院里了,待会儿帮我备上车,叫上邓柳随我出去趟。”
邓柳是府里面为数不多会拳脚功夫的小厮。
“……去哪里?”
“去官府。”
卉烟不说话了,南梦柔看向她,“怎么,也想跟着?”
“……嗯。”
“我是去官府认人的,到时候不要再吓到你。”
“姑娘比我金贵,姑娘不怕我又怎会怕。”
南梦柔听到这里不禁回头看了看跟在她后面的卉烟,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甚至这么窝心。
原来不是个不开窍的。
南梦柔此行去官府认的人正是失踪了半个多月的罗晴,官府在清点江家尸体的时候发现多出来个头颅。官府起先压根没人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后来又一遍清点尸首,还是那日接待他们的小衙役瞧见认了出来,但总之不太敢确定,便向南家请人去认认。
本来这事随便找个日常与罗晴亲厚些的去就是了。
兴许是为了扇向南梦柔的一巴掌,又或者是瞧见找不到人时南梦柔那阵的失魂劲,南肖云还把消息告诉了她,也准允南梦柔去一趟。
进了官府,这次是官老爷亲自来迎的。此事关乎甚重,若那只无名头颅真是江家的婢女,江家灭门那天,那婢女分明一同跟着过来报案,还在官府整整待了半天,那真是犯了邪!
“姑娘,尸房味道重,把这个蒙上。”
卉烟上前接过面巾,替南梦柔蒙上的时候看她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都神不在焉的。
“姑娘?”
“……”
“姑娘?”
南梦柔摇摇头,笑得有些勉强,回应道:“我还好……”
即是戴了面罩,进去尸房还是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腐臭味道,尸房里面阴冷昏暗,地面堆放着许多草席,卷在里头的是拼凑好的尸体,大多拼凑的十分粗糙。照活人原本的样子凑起来实在有些难度,几十口人被碎尸成上百尸块,何况再加上后来江家的百十口。
“可恨找不到凶犯,尸体还不能入土为安。”官老爷一旁叹息。
“原先程姚两家的十多具尸体本就放不太下,江家显赫,人数近了先前三四倍,这衙门如今倒成了收尸场。幸好之前降雪天变了天,若找不到凶犯再耗下去,尸体坏了就不得不埋了。”
说着说着已经走到尸房里面没了路,跟着的小衙役上前轻推一面墙,那墙翻了过来,竟是个独立的冰室。
“注意到这头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也是怪我,不早重视起来,以至现在腐坏的有些厉害,难为姑娘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