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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章 :他是我兄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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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叶想到了自己家还有几个咸鹅蛋,可以拿出来冲当做军饷。在他们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就着喷香的咸鹅蛋吃软软的白面馍,还是一件很有诱惑力的事情。

    既然军饷的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黑林沟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打群架事件的两位策划者,又耗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来商讨下具体的战术问题,得出的结论如下:

    苏叶主要负责粮草也就是咸鹅蛋供应工作,以及负责联络和诱惑黑林沟的各路英雄豪杰;陈虎作为先锋大将,只等苏叶一声令下,立即带头挥拳上去,给观望的小弟们起个模范带头作用。

    当然,这两位十分优秀的黑林沟风云少年,因为临阵经验严重缺乏,他们并不知道,此刻已经犯下了军事上两个十分致命的常识姓错误:前期的保密工作和后期的战场清扫工作。

    星期天晚上,等爸妈和奶奶睡醒后,苏叶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窜到厨房,从一张红木桌子下搬出一个老式的瓷坛子,然后捏着鼻从坛子里抓出四只鹅蛋,放进自己的花书包后,又悄悄溜进自己卧室。

    外面寒风刺骨,可是为了伟大的友谊,为了伟大的圣战,苏叶拼命咬着牙,一声不吭回到卧室。

    周一的时候,因为苏叶包里的咸鹅蛋,整间教室里都洋溢着臭臭的味道,语文老师讲一会儿课,就用白色的手绢扇扇风,扇了十次之后,终于有点烦了,双眉微微一皱,大声吼道:

    “以后,谁敢在教室连续放一天屁,就罚他当场脱裤子!”

    苏叶利用班空的宝贵时间,在男厕所附近密集约见各年纪长得比较结实的好汉,并承诺事前每两人可分到一个臭鹅蛋。

    弟兄们一听有腌鹅蛋,除了极个别声称怕爸妈揍的孬种外,苏叶的招募工作成就斐然,有十名不同年级的好汉加入他们队伍。

    月黑风高夜,曾庄麦地旁。埋伏在麦地灌溉渠的小弟兄们分享完最后一个又香又臭的咸鹅蛋后,此次狙击的对象-----黑熊,带着一帮人杀气腾腾从北地坟场赶来!

    月光的清冷、坟地旁诡异的鬼火还有年轻参战者脸上狰狞的杀气、握紧的铁拳,使得这次狙击战硝烟味十足,挺像那么回事的。

    陈虎看到黑熊身后这么一堆人,就知道有人告密,不过他只是闷哼一声,铁拳一握,第一个杀出灌溉渠,跟黑熊的大部队绞杀在一起。

    弟兄们一个个从渠沟里杀出,有的挥拳高喊“上啊,杀啊”冲了过去。有的以布书包为武器,口中居然大喊“为了新华夏,冲啊!”。还有的兄弟江湖经验丰富点,就悄悄在手里放个硬石块,口中大呼着“狭路相逢勇者胜”加入战团。

    大家刚开始还比较扭捏,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搞得跟回合制游戏一样,毕竟都是同学加同村,真论起辈来说不定一个祖先那种。后来人一多,关键是还多出一个招数奇特的家伙,大家的战斗激情被点燃,加上又没有月光,乌七八黑的也不清哪个同伙哪个敌人,干脆就瞎打一气,弄的邻村的狗好一阵子狂吠。

    苏叶是第一次参战,跟模仿港台剧的其他人不同,科班出身的苏叶左腿微弓,挺腰收腹,看哪里露出一个空档,就赶紧挥拳补刀,样子十分猥琐。

    “都别打了,住手!”陈虎长拳向空,大如雷的声音让大家停下拳头,惊愕地看着他。

    陈虎分辨下身影,走到一个胖胖的人影边说道:“黑熊,这么打下去太不讲究,兄弟们敌友不分,传到江湖上让人家笑话。我提议,选个有月亮的曰子,我们重新打过!”

    黑熊点头同意。于是,双方的弟兄们报暗号归队,黑暗里也看出不谁受的伤厉害,大家互相搀扶着回家去。

    战斗结束后的第二个小时,黑熊的妈妈因为儿子被人打落牙齿,站在街口上双手叉着腰,破口大骂。苏叶的奶奶先是哄着苏叶,“只要你承认,奶奶绝不揍你”,苏叶信以为真,于是把事情照模照样说给奶奶。

    “兔崽子,屁大年纪,敢找媳妇儿了!”奶奶大骂着苏叶,掏出夺命飞鞋!

    虽然明知道躲不过去,苏叶还是在村里跑啊跑,一直跑到村北小树林,猛听到有人喊他,互相一报名字,居然是刚才大混战的好汉们!一个小时前还在揪着人家头发往死里揍,此刻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居然在树林子里搂着膀子惺惺相惜。

    五年级下学期发生一件大事,这件事以后,苏叶跟陈虎结成了生死弟兄。

    陈虎喜欢看漫画书,有天学校门口有个卖漫画的,两块钱一本。陈虎放学后就蹲在摊子前看书,一直看到太阳下山,等卖书的大爷催促他掏钱的时候,陈虎忽然发现自己忘记带钱!于是,已经成黑林沟大哥大的陈虎,居然抓起书就没命的跑------

    说也凑巧,那卖书的老头应该是老军人,大喊着“兔崽子,站住!”,迈开两条长腿,对着陈虎穷追不舍起来!

    陈虎发足狂奔,跑到村北口的芦苇荡时,苏叶正跟一个女生肩并肩走着,右手背还时不时还碰那女孩一下,然后两人脸蛋通红的低下头。

    “苏叶,快跑啊--------”陈虎在后面狂喊。

    苏叶没有任何考虑,听了陈虎的话以后,双腿交叉在一起,脚掌垫地发力,肩部配合腰部力量,甩开膀子狂奔,一个箭步就蹿出四尺之外,漫卷起的道道黄土,让苏叶身后的三人吃力的张开了嘴巴。

    卖书的老头更是忘记了追赶陈虎,神色惊讶的叹道:“谁想荒蛮之地,竟有如此精通八卦箭步的少年?”

    苏叶那时候已经碰到了冷清,所以功夫略有小成,至少逃跑的功夫是。

    苏叶八卦步初有小成,心里有些得意,越跑越快,村里群狗狂吠。跑到村东一条小巷子时,一条体型很大的黄色土狗汪汪叫了两声,冲着苏叶的腿撕咬起来!

    被土狗咬伤后,苏叶住进了县医院,奶奶拎着绣花鞋陪着他,估计应该是等她孙子病好以后随时准备补上两鞋。这些曰子里,陈虎没有去学校,每天默默蹲在医院家属院的红墙根上,任由悔恨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流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苏叶,一直没脸去看他。

    “大叔,你这香蕉怎么卖?”

    陈虎捏着五块钱,来到水果摊前,他知道苏叶最喜欢的就是吃香蕉。

    “一块钱一斤,来多少?”老板取出带铁砣的土秤。

    陈虎咬着下唇,红着脸问老板,“五块钱,六斤行吗?”

    “不行!我这个价最低了,没得商量!”

    陈虎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求人,他的双手不住颤抖,放大的瞳孔里,有着屈辱,又有着对兄弟情义的义无反顾。

    “你,你想要干什么?”老板见陈虎握紧了双拳,还以为陈虎讨价不成,居然要挥拳揍自己。

    “噗通!”

    县医院的街道前溅起道道尘土,一个十几岁摸样的少年,噗通一声跪在水果摊前,两道白色长线从他黝黑倔强的脸上滚落下来,沙哑的嗓音在半条街上都能听到的:

    老板,我求你了!我不该让我兄弟跑,他一跑,就被狗给咬了,我兄弟最喜欢吃香蕉,可我只有五块钱,我求求你,求你多给我点,哪怕是多给一只也行啊……求求你了……

    行人停住了脚步,大家默默看着为兄弟跪在街上的乡下少年,不少人居然抹着泪珠。

    一个小时以后,用一个网兜盛着两大捧香蕉的陈虎见苏叶奶奶外出买饭,赶紧溜到苏叶的病房,鼓足勇气推开房门。

    “陈虎?你可来了,闷死我了!”苏叶满脸红光,似乎也胖了不少。

    陈虎尴尬的笑了笑,把香蕉放在床头,两只手搓来搓去,“你腿没啥事吧?”

    “嗨,明天就能出院了,打了几针以后,早就没事了!”

    陈虎剥了根香蕉递给苏叶,看着苏叶笑呵呵吃香蕉的样子,终于笑了。

    半小时后,医院走廊。年逾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太,手中高举红色绣花鞋,口中大声怒斥躲在大厅柱子后面的一个少年:

    “你还敢来见我们家苏叶,不把我飞鞋神姑放眼里是吧?”

    穿着蓝格子病号服的病人们齐齐惊呼下,一只红色的绣花鞋,穿过走廊、越过药房,居然半空还打了两个旋儿,最后稳稳妥妥的砸落在那少年屁股蛋子上!

    陈虎捂着发痛的屁股,裂嘴露出白色的牙齿,笑了。

    苏叶跟陈虎小的时候,最喜欢比赛尿尿。几乎每次放学回家路上,他俩都脱下裤子,冲着草地射出一道彩虹,引得旁边路过的小女生捂着脸跑到远处柳树旁,趴在柳树后又很好奇偷看。阳光照在他们屁股蛋上,折射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苏叶,你听过童子尿可以辟邪吗?”

    苏叶点点头,他看过释小龙演的一个少林功夫小子,里面一个胖墩墩的小和尚是这么说过。

    “你看天气这么旱,咱们是不是该为村民们做点什么?”陈虎弯下腰,扶着脚边一棵蔫不拉几的麦苗,跟个忧国忧民的乡镇干部似的。

    苏叶眨巴一下眼睛,忽然明白了陈虎的意思,“你是说,咱们的尿可以…….可以帮助这些麦苗抗旱?”

    陈虎点点头,对于自己惟一的知己,他用不着多说什么。

    陈虎是从小看着《聊斋》之类的鬼故事画册长大的,两个家伙都没有正儿八经接受过九年“贻误制”教育熏陶,说到鬼神怪力,哥俩要多默契有多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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