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一卷长书

    青青陌上雪，寄君一长书。——题记

    阳春。

    风微冷，新叶微动，几块白雪骤然落下，半空中宛若梨花翩飞，甚是动人。

    雪路苍苍，屋舍渺渺。

    忽而从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霎时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啊！天呐……”

    枝头鸟闻，惊奇不已，纷纷循声望去——一个身穿长袄的少女冲上前来，拾起地上的一堆白花花的不知是何物，只见她眼中写满了心疼，对那白花花的玩意儿怜惜不已。

    少女乃云家之女，唤云长光。

    三年前，本为朝中翰林的云家家主因遭诬陷不得不离开朝廷，带着妻女隐于山林。

    云长光心思单纯若冰壶秋月，但同时她又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

    她常常独坐楼阁，对着窗外花木，对着枝头鸟雀，吟诗作文。

    宁静闲适的日子于她委实无趣，她一来向往城阙。每到爹娘出远门之时，她便会独自离开家，溜去到那遥远的长安城。

    几日前，云长光在长安城内邂逅了一个少年。

    那日，云长光恰巧在路旁买纸笔，与少年擦肩而过。云长光停滞住了脚步，回首看那少年：他一袭灰衣，一头青丝在风中飞扬着，很是好看。

    忽然，有支笔从少年身上掉了出来。

    云长光连忙拾起那只笔，走到少年身后，轻拍他的肩膀。少年回过头来，眉目甚为清秀，只是略显几分憔悴。

    就在这时，店掌柜一脸厌恶，怒斥道：“姑娘家家的，怎可随意触碰男子?”

    云长光懵然地望了一眼柜台前的掌柜，不知回答什么。

    少年瞥见她手中的笔，欣然接过：“多谢姑娘。”

    他转过身，对那掌柜高声道：“姑娘只是出于好意替小生捡笔罢了，还请掌柜向她道歉。”

    闻言，掌柜微微一怔。一旁的云长光更是惊讶：她如何也想不到那少年会这么说。

    “我堂堂掌柜，你要我对一个小女子道歉?这成何体统?”

    少年狠狠地瞥了掌柜一眼，道：“若是不道歉，这一堆纸笔，我不要了。”说完，他便将身上那一大打纸笔重重地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掌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从柜台后走出来，替少年将那堆纸笔整理好。“公子，这些我收你一半的钱就是了！……姑娘，小的不懂说话，还请原谅！”

    少年“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回过头来，他又指了指云长光手上抱的纸笔，道：“还有她要买的，我一起付了，劳烦掌柜分开包好。”

    云长光赶紧对他摆摆手谢绝：“公子，这怎么行呢?我我我……我自己付就好！”她一面说一面抱紧了手中的纸笔，殊不知自己的脸颊已微微泛起了绯红色。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未语。

    走出小店后，云长光心跳竟是加快了不少。她紧紧地抱着纸笔，却怎么也难以平静。

    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知姑娘……唤何名?”

    是那个少年的声音！

    云长光惊诧地回过头来，望那少年眉眼温柔如春水，

    一时不住悸动。

    “我叫……云长光。”

    少年浅浅一笑，道：“长空万里，天光云影，好名字。小生付长梦，幸会姑娘。”

    “幸会……”云长光小声道，说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先回书院了，太傅等着我呢。”付长梦道，“对了，今夜午时……在这等我。”

    午时?

    可现在她就已经得回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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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长光抱起那白花花的纸，两行泪水潸潸而下。

    这些纸，正是那日在店里买回来的，她一直不舍得写。

    她的眼前，不时浮现出付长梦的模样，那个温柔的少年模样。

    枝头绽新花，春意阑珊。

    付长梦在科举考试中考中了探花，或是天妒英才，就在不久后，一场大病便夺走了这个年轻的生命。

    经年，一本无名书传遍长安，官宦贵族小姐人手一本，却无人识得此书作者。

    而在那本书的背面，有三个极小的正楷字：“致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