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自己的本分。毁灭?倾覆?不,不会的。剧院的主人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的演员拆除戏台的。
“伊莉特娅。”比以往更沉重的脚步声,是叶烟。她抱着最后一叠稿件,直呼我在这里的名字,“这是最后一批了,我自己都搞不懂一年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如果真要说什么显著变动的话,我认为是没有。”
我们坐在神降地点右边户外的石亭里,这里离占星台倒是很近。叶烟放下那一叠报告后在我对面坐下,她摘下帽子,专属黑袍袖口镶着有些突兀的红边。
我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里还没看完的记录,正好是不远处管理星宿的占星师言辞的这份。她记录了上个神降日到今天所有星宿的走势和预知的未来,时不时还在画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的残缺图像旁边批注:「Black?」
不愧是上一代培养出的天赋异禀高徒,竟然能够把我想要的趋势预知的清清楚楚,可能这就是一对瞳仁的代价吧。言辞确实将我的草稿转化为星宿,再显现在她那个叫做「以北」的水晶球里,不过还好,她是不会说的,规则下她也不能说。毕竟她连占星台的壁画长廊怎么走、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条长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们要是想打破我的规则进入,是不可能的。
“占星师,言辞。她是你选的,你是怎么看待她的?我只知道她的确拥有很强大的能力,如何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她之后就天天往占星台跑了吧。”我问叶烟。她正在发呆,眼神飘忽到护城河通过放逐者专属通道的墓园境内的边缘地带去了。
那里不是前几个月刚被她合并的军事要塞么,我想起前面看过的报告,好像是叫什么,拉格尔菲特?
“嗯......啊还有那个穆清,她奉上的创作品还是不错的,就是字迹有些狂乱......”言辞的那一叠纸被我看完堆回一堆,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她是狂信徒来着?但我还没想到居然会狂热到这个地步......”
叶烟打了个哈欠,将她带来最厚的一堆报告放在我面前。是封羚的,那个没有耳膜的忏悔室记录者,她的报告精心装订成册,封面上写着《悔集》,右下角用铅笔标注了一行小小的数字,应该是成册的数量。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封羚上供的总结,一边询问我的祭司这个人进来情况如何,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串回复:
“她?她啊,虽说她是在这么个位置,但我也并不清楚她追逐的到底是什么。可能她有自己的信念吧,超过我的亦或是与我无关的。她用来记录的笔记本换了一本又一本,本质却还是一样的羊皮纸,她把自己关在那里,又开了一个窗口联系外界,认为只要通过这个窗口看到的,就可以把那份表态尽显的淋漓尽致......”
半晌叶烟好似不甘的低下了头,神色黯淡道:“她是个内心孤独的人,我认为。她现在已经......不认识我了。她说她只认识你,怎么样,你看了她的《悔集》,她认识你吗?”
被记录下来一行行无聊的忏悔被我快速扫完,叶烟的发问让我也犯了困。因为我不知道她,封羚,是否真的认识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认识她——我确实是不知道。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她不同于言辞和穆清一样的或多或少经历了变故才走上这条轨道,也有可能安分守己才是她的本质呢?我并不想去过多揣摩,姑且就交给叶烟去处理好了。
“谁知道呢......”我暗暗道没趣,毕竟我也只是编剧兼观众啊。
“好了,差不多了。”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坐太久浑身酸痛,我整理好所有的稿件,准备离开这里,“走吧,这里离我的闭关室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聊点别的。”
地平线处飞过一排叫不出名字的鸟类,六月的炎炎被重厚云层覆盖,有的只是闷热。地面都升起扭曲的气流,别说小路的地砖了,主神殿脚下左右两片花园也奄奄一息。
“伊莉特娅,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叶烟平视着云的边缘,“我只见过一次叶影,她还是老样子。但是......又有点不太一样。”
“拉格尔菲特的那次?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吗。”那次的事情是一次小规模的爆发,我略有耳闻,“记得你的手下还把她的肩膀穿了个窟窿。你说叶影和以前相比有些不一样,多半是因为糜的影响。具体是哪里不一样?”
叶烟张了张嘴又摇头,嘴里嘟囔着“没有”。她应该是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对我开口,这是她和叶影之间的事,就算我是始作俑者,那她们也只能遵循。
而后就是沉默,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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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台阶,又是熟悉,黑洞似的门——我的闭关室。
我意识到我是孤独的。不仅如此,叶烟是,叶影也是,就连糜也一样,更不用说言辞,穆清,和封羚她们。
门后面是无尽的黑,是平行的空间,是墨水瓶里的颜料。我示意叶烟在这里止步,拿起随意摆放在倒形大理石十字架旁的权杖和《真名书》,再次开始新一轮的闭关。
“伊莉特娅。”叶烟突然叫住我。
我跨进门槛的背影没有回头,但我听到她戴起帽子转身再紧握与我一样的权杖和《真名书·复刻》的声音。
“生日快乐。”
“嗯,谢谢你。叶烟。你也是。”
她拖着袍子长长的拖尾下了台阶,须臾就消失不见,我关上漆黑的门,在烦琐中等待下一个黑夜。
随后脑海里浮现出不属于墓园的某个很久很久以前。
-END-
-2020.06.13→06.14-
▼献给不属于我的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