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后,唐晴的呼吸缓和了许多,可手上的抖动却没有停止,她知道,这并不是高原反应带来的症状。
她侧过脸,试图让自己睡着,不再去回想过去。
车子行驶了很久,终于到了赫倬寺下。
“到了“
年让今天说话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他年纪不大,可声音却意外的低沉而充满磁性。
唐晴叹了一口气,直起已经酸痛的背,推开了车门。
赫倬寺屹立群山之间,背靠卡索神山的下峰。
与四周山体表面只有浅浅一层草皮的山峰截然不同,卡索神山充满了自然之灵气。山上松柏挺拔、茂密翠绿,山下清泉涓涓、溪水潺潺流淌。
山顶云雾缭绕,恰有一束天光穿破云层直射在赫倬寺顶,与它大气耀眼的金顶相互辉映。
“铛~“
伴着一声响彻山谷的钟鸣,香烟袅袅,洁白的哈达似雪莲飘飞,佛光普照。
唐晴驻足,钟鸣似乎穿过重叠的山林激荡在她心底最深处。
她想起那天老唐看的电视,雄伟屹立的大昭寺,声声钟鸣。
那时的她只是烦躁的关上电视,扯过老唐皱巴巴的半截保暖裤,掀开他厚厚的被子,裹在他的高位截瘫的腿上。
年让站在她身后,微眯着眼睛打量她。她很瘦,个子不算高。半长的黑色羽绒服穿在她身上也没有一丝臃肿感。
她站在那里,风吹过来扬起了她淡青色的围巾。
不知怎么的,她孤冷的背影让年让觉得她如同一个易碎的玻璃瓶,好像风一来就要碎了一样。
唐晴没有沿着通往赫倬寺的山路走上去,而是顺着一条土路走上了对立在赫倬寺右侧的山峰。
她吃力的走着,年让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爬到半坡就已经让她气喘吁吁了,唐晴半猫着腰,卸下身上的背包,人也跟着蹲了下去。
她从背包夹层处拿出一个黑色的防潮袋子,揣在怀里继续往更高的地方爬去。
唐晴走走停停了很久,20分钟的脚程,硬让她走出了一个小时,年让就背着她的包悄悄的跟在她身后。
拿包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她包里是放着一瓶氧气的。
唐晴走了多久,天上的日头就晒了多久。
她和年让沿着窄窄的小路往上爬,远远看去,枯草丛生的土坡上有两个孤寂的影子。
太阳和云彩就是他们的朋友,他们走,它们也跟着走。
爬通坡时一阵秋风迎面而来,太阳已经走到了唐晴身侧。
她精疲力尽的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缺氧带来的头痛、气短和胸口蔓延的撕裂感,侵蚀着她本就瘦弱的身体。
年让掏出背包里的氧气瓶,刚要走上前去,就看到她用力坐了起来,歪歪倒倒的向山坡边上走去。
唐灵掏出黑色防潮袋,从里面抓出来一把灰黄灰黄的粉末。
“老唐,你看,那就是赫倬寺。“
她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吐字都带着颤抖。
她张开手,让那些粉末随风而去。
老唐死的时候应该没想到,自己的骨灰最后会被撒在他日思夜想的赫倬寺吧。
唐灵看着手掌中残留的余灰,耳边总回荡起
“愿你放下执念,早日脱离苦海,往生极乐世界“
那是老唐火化时,火化师嘴里的词。
想来也好笑,一个被大火重度烧伤而死的人,最后居然还要再被烧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头痛的原因,这句话伴着阵阵钟鸣,伴着呼啸的风声,直往唐灵心里钻。
“愿你放下执念,早日脱离苦海,往生极乐世界“
她的手又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模糊。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她颤颤巍巍的爬上天台,试图纵身一跃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