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你还没想好该如何解决一些事情之前，装傻也许是保持和谐最好的方式。很多事情我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但只要不开口不戳破，至少可以在表面上保持一段时间的相安无事。

    我闭着眼假寐。

    在黑暗中，我感受到代倧乖巧地伏在我床边一动不动。

    小小的宿舍里安静地听不见呼吸的声音。

    我知道他也未曾入睡，只有醒着的人才会刻意不发出丝毫声响。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闭着眼睛轻声说。

    过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黑暗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嗯”。

    我静默了一会，安静地听着我的呼吸和他的呼吸互相交融，脑海里涌上来很多的画面，一圈套着一圈。那是个很生动的故事，我一时间却不知如何讲述这个开头。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冬天。”

    我听见代倧轻轻挪动了一下，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冰凉手背上。

    “那年的冬天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雪，地面很滑很滑。一天清晨，一个清瘦的大病初愈的少年由于体力不支，竟摔倒在菜市场边上一家最凶恶的屠夫摊位前。屠夫心情很不好，还没开张，摊前就倒了一个病秧子，可太晦气了。一气之下，屠夫决定把这个病人丢到菜市场后的树林里去……”

    “真倒霉。”代倧轻声说。

    “是啊，真倒霉。”

    我苦着脸笑了笑，又继续讲下去。

    “但好在有一个识医术的姑娘路过，姑娘长得极美，是少年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姑娘从屠夫手中救下了少年，带回住处悉心照顾。两周后少年痊愈了，他对姑娘万分感激，寻来了世间最耀眼夺目的夜明珠，让最厉害的能工巧匠打造成一套别具一格的首饰亲手送给姑娘，除此之外少年又将城郊一处极雅致别苑的房契赠予姑娘以报答这救命之恩。”

    “这么些精心准备的礼物，竟只是报答救命之恩吗……”也许是倦了罢，代倧的声音有些疲惫。

    “姑娘也是这么问，她期待少年内心有着与她一样令人羞涩的念头，可少年就仅仅是窘迫地点头而已。他说他有一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未婚妻，他送上的这份感谢礼正是这位未婚妻亲手安排的。”

    我停顿了很久，紧紧地看着代倧。眼前的男人一言不发。若不是借着月光能看见他如繁星般的眸子，我便以为他已睡去了。

    “那个姑娘一定很失望吧……”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说。

    “不，她是愤怒。”望着眼前男人幽深的瞳孔，我仔细探寻追索，终于在那片纯净中捉住了一丝浅浅淡淡的怨念。

    原来那些怨念经过时间的沉淀，也会犹如人一般逐渐变得淡然。

    “她将房契和首饰亲自退还到少年未婚妻的手上，转身离去。少年本以为他与姑娘今生再无瓜葛，不曾想，姑娘却再次出现……”

    “然后呢？”

    “她干了很坏很坏的事情……”

    我又停顿了，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却发现代倧已悄然睡去了，耳边只剩下他轻浅的呼吸声。

    我抬头看着窗外，夜很深很深了，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在温柔的夜色之下清晰可见，耳边是猫头鹰难听的尖叫声，一声环绕着一声，像是胜利者炫耀似的放肆大笑，又仿佛幽怨似的凄切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