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拘束了你。”青罗听了此话,却并不往那边去,反而整肃了形容跪下了。青罗素日给封氏请安,自然都是寻常礼节的,此时行了这样大礼,封氏心里头微微一惊。方才听见芸月进来回话,青罗言语里头的意思就有些不寻常的,此时这样郑重,封氏心里头也已经隐约猜着几分,面上却不露出来,只笑道,“当着你父王的面,这是做什么呢?我们家里头没有这样多的规矩。若是在我这屋里跪坏了,等慕儿回来了见着,我可要拿什么赔呢。传出去说我们王府里堂堂的世子妃还要罚跪,更是笑话儿了。”
青罗见封氏并不明说,此时却没有心思与她闲话打机锋,索性照直了说去,便又磕下一个头去,直起身子稳声道,“孙媳是来求祖母和父亲一件事情,请祖母允准孙媳去松城寻二爷去。”封氏心里又是一震,一来自然是因为青罗已经这样快便知晓了怀慕之事,便知怀慕手中暗藏着的心腹,也是非同小可,可见王爷平日的忌惮也不算完全无因。二来却更是因为青罗往日不论自己怎样说,总是恭恭敬敬叫自己太妃的,今日非但叫了祖母,连王爷也唤作了父亲而不是父王,却是十分罕见。封氏不由微微支起了身子,一双总是微眯着的眼睛此时却冷彻如北辰,静静瞧着眼前跪着的这个女子,自己的孙媳,更或者是如今高贵的世子妃,西疆未来的女主。
有关怀慕未来的妻子,这些年她在心里头,也反复思忖过许多回。这或者可以说是她的一块心病了,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好的说法。这个女子不单单是怀慕的妻子,是自己上官一族的嫡媳,更是西疆的世子妃,未来的王妃,甚至是太妃。她手中拥有的权利太多,要背负的责任也就太重,她必须聪慧果决,又必须忠心耿耿,愿意倾尽一切,永远守护着这一片疆土。封氏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都是在为这样一个身份,起起落落,浮浮沉沉,耗尽全部心血。这是个尊荣的位置,也是个艰难的位置。
这些年,封氏不是没有留心择选过未来太子妃的人选。自己的外孙女清玫,方家的长女清琼,董家的女儿董徽,都是自己可心的人儿。清玫自然是自己最信赖的了,一来亲上加亲最是喜闻乐见,二来她那样的身世,自然会一世忠心于这个家族,她的身上本就流着一半上官家的血脉。何况将来,她的身后就是整个方家,这一脉本就属于王族的势力,更能巩固下来。然而这些年,自己不是没有和女儿提起过,只是女儿这些年自在惯了,却是极不愿叫自己的女儿卷进这样的风波洪流中去的,一再和自己说,不求富贵荣华,只愿平安终老。封氏虽然期盼,却也没有别的法子,更何况这样的爱女之心,自己也是十分明白的呢。至于清琼,自然也是得意人选,然而却被安氏先为怀思开了口,又被清琼回绝,若是娶进门来做了世子妃,这长子嫡子之间的龃龉只怕更深。至于董徽,虽然也是伶俐孩子,到底年岁小些,还未有长成。因着这些牵绊因果,于是这些年,也就这样耽搁了下去。
封氏心里头对怀慕,与上官启的顾忌防范不同。她从一开始就已经认定了怀慕,将是未来西疆的主人。封氏的心里是十分在意嫡庶尊卑的,倒不是因为她觉得庶出身份就怎样,她始终坚信,只有最明慧的女人,才能养育出最合宜的继承人,那些优伶侍女之流,哪里能有这样的智慧?封氏骄傲于上官家族高贵的血统,是绝不容许低贱的血脉融会进去的。至于怀思,她本就不甚青眼,以为不论聪明身世,都是不如世子怀慕许多的。至于他的生母安氏,更是封氏自己心里的一个结了。且不论她的身份如何低微,那个女人昔年的作为品行,纵然自己这些年从来不说,心里却不是不知道的。这样的人若是做了西疆的太妃与自己如今的地位并列,且不论是否能辅助国政,就连想起来,也觉得是对上官家族血统的侮辱。而怀思所迎娶的妻子葛氏,封氏冷眼瞧着,也觉得轻浮浅薄,不能担当重任。这些年封氏冷眼瞧着上官启和怀慕之间的冷战,虽然从不开言,甚至于时时冷落警醒怀慕,其实心里头都只觉得是对这个未来王者的一种试炼罢了。只要怀慕能够向自己证明他的能力,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这个本该支持的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