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中来了,若是想不被卷入漩涡,或者就只能自己去掀起漩涡了。
高逸川瞧着青罗,忽然笑道,“苏青罗或者有自己立身之处,只是贾探春,却不知有没有容身之处呢?”青罗心中一震,千想万想,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句上的。作为苏青罗,她是没有什么好畏惧的,然而忽然叫人喝破了真正的自己,却又是不同了。其实于青罗而言,并不知道这真实的身份于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自古和亲的女子,又有几个是真的金枝玉叶呢?不过是可怜了容颜姣好的薄命之人,顶了那荣宠身份,去背负本该由那些尊贵女子背负的一生罢了,为了那一份本不是自己的责任,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她是替身,明着说是替了死了的青罗,其实替的是活着的紫曼。
离开贾府的时候自己清楚的明白,她的真实身份于上官家和对皇室一样无关紧要,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契约而已。只有在玉晖峡,昌平王遣了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虽然这里头的文章或者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仍旧只能是一个秘密,若是被人明着寻出了短处,双方都是为难。何况自己永远是立在朝廷和藩王之间的尴尬位置,纵然是毫无错漏,也总叫人存了防范,若是稍稍有了不妥,只怕都有人要疑心的。青罗此时只觉得十分不妥,却又一时之间理不清楚这里头的关窍,只觉得最隐秘的自己被人瞧了去,如芒刺在背,十分难受。
昌平王见青罗面色微微一白,倒是不出所料,嘴角便渗出了一个笑容,在那枯老的褶皱里头散开,像是嘲讽和得意,却又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生机,叫那张在晦明不定的烛光里头显得苍老的脸,都散发出几分活力来。高逸川瞧着青罗,慢慢道,“姑娘可是奇怪,我是怎么知道姑娘的身世?我高氏一族也是百年基业,与南边的上官家虽有些不睦,却也明白,真正容不下我的,是京城。朝廷这些年虽然势力没落,终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兵法马弱,堂堂一朝,却也总有良将,其中尤以南安王为我心腹之患。兵法早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活了这么些年,连南安王苏准,也算是我的小辈,苏准的父亲封王领兵的时候。我早已经视之为劲敌。他的事情我一件件瞧在眼里,岂有轻易被瞒过的道理。”
高逸川瞧着青罗,像是探寻这什么,半晌似乎是满意地笑了笑,又点了点头道,“苏准与帝君的亲妹妹寿康公主慧嘉,也是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的亲事。两人有一子二女,长子便是如今的小王爷苏衡,幼女就是如今的闵妃。只有一个长女,出生未久,便早夭离世。虽未惊动世人,究竟不是无迹可寻。如今上官家忽然要和亲,这女子就死而复生,岂不是怪事?”高逸川见青罗面色已然沉静,捻须笑道,“我本以为朝廷又是那一套,叫个寻常美貌宫女充作郡主,只是据连云在玉晖峡和落阳峡两度所见,你并不像是寻常女子,纵然不是王府,也定然是后门世家之女。如此一番,往世家大族中去探访,自然更是轻而易举就查得清楚了。涵宁公主出嫁未久,元妃的庶出妹妹、荣国公府的三小姐便不幸离世,如此一来,姑娘的身份,自然就不消多说了。”
青罗此时定下了神,见高逸川说了这一段故事,只是目光炯炯地瞧着自己,便微笑道,“王爷错了。王爷方才说了,荣国公府的那位小姐,已经不幸离世,而如今人人皆知,我是皇上钦封的涵宁公主,南安王和慧嘉公主的长女,孰死孰生,自然也是不消多说的了。至于王爷所言,自古和亲之事皆是惊动九州,坊里之间或者有什么议论谣言,也是少不了的,咱们不管听一听也就罢了,王爷这样睿智的人,又何必认真呢?”高逸川忽然大笑起来道,“想那上官怀慕当真是无意间寻得无价明珠,你虽然没有真正公主的身份,却实在担得起这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