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慕闻言笑道,“先生倒是坦诚。只是先生与他还是有些不同的,我虽不识先生,太妃却对先生信任有加。先生虽不肯以真面目与我相交,可只要先生和我都有着一样的八宝戒指,我就知道先生是足以托付的人了。”怀慕顿了顿,“至于裴梁,他是什么样的人,先生心里自然有一番揣测,我也有我的思量。如今我换一句问先生,“就算是这样,先生还想让我派他去敦煌吗?”
邱先生道,“王爷心里既然有数,我也不必多说。我只对王爷说一句,去敦煌接替方家三爷的人,非得是裴将军不可。只是还有一样,他不能一个人去,得给他寻一个伴儿才好。这第二个人,第一条身份上至少要和方家三爷相当,否则以裴梁的身份,断断是压不住敦煌那些人的。第二条,这人又不能彻底凌驾于裴将军之上,若是让裴将军束手束脚,倒是不合王爷的本意了。这第三条,这第二个人如此重要,身边就少不得还要有第三个人跟随服侍,这第三个人得眼活心亮,身份倒是不必高,倒是默默无闻才好,最好是没有人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就算迎面遇见了,也不会再想起来。”
怀慕闻言笑了起来,“早听太妃说,先生是举世无双的英才,如今看来,太妃所言果真不假。”邱先生笑道,“老朽不过是比旁人多活了几年罢了。王爷若是觉得可行,倒是不妨按此计一试。至于我说的第二个人是谁,王爷心里自然是有数的。那第三个人么,王爷若是放心,老朽必然竭尽全力。”
怀慕点头道,“甚好,就是这样。再过几日,就按着此计行事。”说着又笑道,“这前三个人,先生与我都心灵相通。只是我心里还有第四个人,先生必然想不到。我想让怀蕊跟着一起去敦煌走一走。”怀慕此话倒是出乎邱先生预料,忙道,“三郡主为何会牵连在此事之中?老朽不明,还请王爷明示。”
怀慕摆手笑道,“你不必多想,这一回只是私事。”说着叹气道,“怀蕊的亲事,也是叫我最为头疼的。大郡主和怀蓉的亲事,都有不得不如此的缘故。如今因为怀蓉的事情,王妃成日唉声叹气,虽然有门当户对之人,说是三妹妹的亲事,怎么都不能再如此,非得让她自己选不可。然而我想着,她每日都在家中,所去之处不过王妃那里,又哪里能有什么自己的主意?倒不如这一次去外头走一走,若真是有缘人,也就了结了王妃一桩心事,也省了我许多思量。”
邱先生闻言沉吟半晌,终于笑道,“王爷此举虽然出格,却也是个好法子。不说别的,二郡主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外头知道,底下的人只以为方家三爷出门有事,三郡主去了敦煌,可以说是探亲,更为名正言顺。至于王爷说的事情,却也勉强不得,只好看各人缘分罢了。”
怀慕道,“先生说的不错。还有一桩事情,先生跟着去了敦煌,实在是因为没有别的人选,然而王妃和太妃这里,却不知应该如何了。”
邱先生笑道,“王爷第一次做父亲,也太多虑了些。王妃如今胎像已然稳固,蓉城中这样多的名医,难道还不能照顾王妃的身孕?至于太妃,不过是老人家体弱,又伤了心的缘故。虽然不容易好,却也不是什么厉害症候。如今芸月姑娘回来了,正好宽慰排解。”
怀慕闻言点头笑道,“先生说的是,倒是我多心了。这第一次为人父,王妃的身子骨因为当年的缘故又格外弱些,我难免放心不下。”
邱先生笑道,“王爷这一番心思,是王妃和小世子的福气。只是王爷也放宽些,若是太着紧了,反倒不好呢。若是诸事顺遂,敦煌的事情年前也就了了,明年开了春,说不定我还能赶回来喝小世子的满月酒呢。”
怀慕笑道,“借先生吉言,就等着那一日了。”怀慕便告辞不提。
中秋这一夜,宜园上飘着几丝淡淡的云,簇拥着一轮极好的月。满月映在锦绣湖中,湖水荡着轻微的涟漪,那月色溶入其间,化作万点银光流淌。秋山上的红叶本是极美,如今被月色笼罩,倒只瞧得出树林被清朗月色照映出深深浅浅的影子。几片红叶落入妆净泉中,顺着秋水一路留下,被有心人捡拾了去,细细题上几句心事,又重新放入水中,不知道最后到了何处。
迹远阁中桂子正当盛季,整个宜园中满是馥郁香味,叫人几乎要醉在那馨香之中。那香气似乎沁入了流经其间的秋水,流水都带着芬芳似的。再一个转折,水波活泼泼地汇入锦绣湖中,似乎要将这香气传遍整座院子。迹远阁与相邻的盈枝院中是被木樨林围出的一带缓缓山坡,中间秋水缓缓流淌,两岸开满黄花。顺着秋水望去,山坡尽头便是无边无际的锦绣湖面。此时被月光照耀,犹如明镜一般。
山坡之上,随意搁着几个蒲团,放着几个食盒,随意围坐着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自然是怀慕,身边坐着青罗。另一边怀蕊与怀芷二人并肩坐着,对面是董徽、清玫,董徽边上便坐着董余、董润二人,文岄坐在二人身边,正一起说笑。再往远处的角落里,裴梁独自一人坐着,低着头倒是看不出神色如何。
青罗与怀慕正絮絮说这话,翠墨走过来笑道,“春绿庭里的姨娘们说,王爷王妃带着外头的姑娘爷们,她们不便前来。好在春绿庭里人多,也不寂寞,请王妃不要挂记。”望了怀芷一眼,又道,“董姨娘叫我带了一盒子月饼来,说是大郡主最喜欢的,若是不嫌弃,请王妃和诸位姑娘爷们也尝一尝。”
众人都笑道,“到底是母女连心,比旁人更体贴些。”怀芷一笑,青罗也点点头道,“来了只怕她们拘束,也罢了。”又问清玫道,“姑母怎么也不来?”清玫道,“母亲本是要来的,只是想着外祖母独自一人在山上,只怕冷清,却又不肯下山来,便去山上陪外祖母过节去了。还说园子里今日来的都是年轻人,她若是来了,倒是不识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