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杨霁明踏入了满地凌乱的南阳城,洁白的衣衫上,纤尘不染,就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凡人看见他的模样,却又想起姜诺衣和他们说的事情,又敬又怕,只能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来了。”姜诺衣的声音很温和。
杨修逸于痛苦中艰难地抬头,杨霁明扫了他一眼。苏以彤试图缓解他的痛苦,却发现给杨修逸带来痛苦的力量,刻在了他的血脉里,就像当初沈鹤尘对容羽涅做的那样。
“你想做什么?”杨霁明淡淡地问,他的神色淡淡的,眼角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凑近了看才能发现像是泪滴。
“做和你当年一样的事情。”姜诺衣在重剑承影的那一击下已经受了重伤,此时说话,颇有些有气无力,“你当年对凝风楼做的事情,我现在还给你,好不好?”
“凝风楼?你伤得太重,有些糊涂了。”杨霁明微微弯下腰,抬手状似温柔地抚了抚姜诺衣的脸,随后又接过手帕擦去自己手上沾染到的血迹,“做你的神莺阁神女不好吗,我给了你地位,也给了你荣华富贵,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神色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厌烦,在场的黎雅和纪飞雨都能听得出来。
不远处,南阳的城墙上,坐着一个灰色的身影,那人手里把玩着一支小小的墨笔,远远地眺望着城墙下,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来。
姜诺衣却也不恼,继续说道:“你对杨修逸还算可以,你也不是完全厌恶他,不是么,甚至对他,还有一些感情,毕竟你一直还把他当做自己的亲骨血,不是么?”
“你什么意思?”杨霁明凝眉,神色不如刚才的淡然,身边的小雪貂们也龇牙咧嘴地看着姜诺衣,“十多年前,是你告诉我,他是……”
十多年前,杨霁明刚刚掌握了渡雪山庄的实权,可某一日,他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却躺着一个陌生的女子,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动情,只是有人有心安排,于是他下令惩治了山庄里的很多人。
可一年后,那个女子抱着一个孩子,来山庄里找他,那孩子的血落在渡雪山庄的血缘石上,的确是渡雪山庄主人的亲缘血脉,那时他的兄弟和叔叔都早已死在他的手中,无人留下后代,姜诺衣抱着的那个孩子,只有那一晚能够解释。
那时的杨霁明良心未泯,留下了这个孩子,取名为杨修逸,把神莺阁给了姜诺衣,让她此后不要来找自己。而宗文临自那时起,周游人间,再也寻不到踪影。
他收集宗文临的画作,却始终得不到那个人的消息,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怪,山庄里的人都怕他。
他不喜欢杨修逸,却也没有苛待他,少主的位置,杨争用过的踟蹰剑都给了杨修逸,姜诺衣拿到了她的好处,如约没有再来。
有时候他也觉得,杨修逸性子好,没有白养,即便哪日世人都笑他骂他,杨修逸也是唯一能好好听他说话的人。
可如今——
半跪在地的杨修逸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他们的对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姜诺衣唇角溢出鲜血,艰难道:“修逸,转过身来,让娘看看你,好不好。”
“你闭嘴。”杨霁明厉声道。
杨修逸颤抖着回头,去看身后的姜诺衣。
“我不叫姜诺衣。”杨霁明的耳边传来女子清晰的声音,“我是凝风楼百里家第十九堂主的女儿百里依依,当初以梦蝶蛊引我凝风楼入局的时候,你想过今天吗?”
“是冥灵给你的梦蝶蛊么,你以为仅靠梦蝶,就能撼动渡雪山庄的位置吗?”杨霁明问,“虽然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会是凝风楼的人。”
“自然不是,梦蝶只是以牙还牙,因为你那莫名其妙的仇恨和虚荣,你杀了百里家满门,又以一场烈火屠了整座江夏城,因为你,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甚至和我的亲弟弟产生隔阂。梦蝶还给你,当然还不够啊。”姜诺衣笑了笑,咳出一口血,指了指杨修逸,继续说道,“我的底牌,是他啊。”
“他不是你的孩子哦,当初我骗了你。”姜诺衣眼睛里忽然绽放出神采,苏以彤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了,姜诺衣接着道,“修逸,你现在疼吗……疼就对了,那是你爹杨燧,死前经历的万蛇噬心之痛,我把它们放到了你的身上。”
“杨燧……”杨霁明的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怎么会是杨燧,杨燧那时候不是已经……”
“被你扔进了蛇窟。”姜诺衣疯狂大笑,眼睛里却落下泪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说起来,我也费了一番功夫,原本我的目标是你,谁想到你的意志还算坚定,没了神志也对我这样的女人起不了任何兴趣,我就只好想了点法子,找到了杨燧所在的蛇窟,好在那时候,他还有一口气,我给他喂了药,总算是在他死前,给我留下了一个你们有你们杨家亲缘血脉的孩子……”
杨修逸的踟蹰剑深深地插入地下,他的手握在踟蹰的剑刃上,被锋利的剑刃割得鲜血淋漓,他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知道,可姜诺衣的话,还在传入他的耳中,身体上正在承受的痛苦,让这些话变得更加清晰。
姜诺衣继续道:“高兴吗,杨霁明?你很厌恶你的哥哥杨燧吧,厌恶到要把他扔进蛇窟里,让他像一个畜生一样死去,亲手养大仇人的孩子,你感觉如何,这才是我代凝风楼百里家,送你的一份大礼。”
杨霁明的右手在颤抖,手里的妄念剑,带着金色的灵力,刺穿了姜诺衣的胸膛。
“是你凝风楼有错在先,是当年的百里寻先杀了杨瀚,若不是因为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杨霁明的手在剧烈颤抖,“我只是报杀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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