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雨欲来（上）

    回宫的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语，采蔓察觉了我的心思，吩咐随行的侍女只远远地跟着，然后才问道：“公主可是觉得连夫人的话里有些古怪？”

    我点了点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采蔓又道：“那公主是否要拿这面铜镜去问王后？”

    我沉思片刻道：“连夫人向来不服母后，并且心思极多，她话里虽透着古怪，可明摆着就是让我起疑心，我若沉不住气，拿着铜镜去问母后，怕是中了她的计。”

    采蔓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前春汐嬷嬷总说公主聪颖早慧，较同龄女儿老成，奴婢还不信，今天真是服了。”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你这是夸我吗？看来日常我太纵容你了。”

    采蔓也笑了，说道：“公主待奴婢的好，奴婢可都记着呢。不过，这件事，公主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道出担忧：“母后肚子越来越大，我近来觉得她身子不是很好……因为静柔姐姐的事，连夫人十分生气，多半是觉得母后不让追查下毒之人，说不定心里万分怨恨，伺机挑拨报复所以才那样说。不过，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她的话估计确实有根据。”

    采蔓若有所思，突然站定说道：“春汐嬷嬷。”

    我心下了然，春汐是我自幼时的奶娘，问她自然知晓一二，我未尝没想到这一点。只是春汐素来谨言慎行，未必会告诉我实情。只是现在亲自去问母后是不行的，只能先找她试一试了。

    回到寝殿时，春汐并不在。我顿时觉得不安，一旁的小侍女回话：“半个时辰前，王后娘娘那边差人，急匆匆地唤了春汐嬷嬷过去。”

    “那知道为什么事么？”我焦急地问道。

    小侍女摇摇头：“奴婢不知。来的匆忙，春汐嬷嬷本来在给公主调金银花露呢，放下就去了。”

    我愈加不安，拉着采蔓道：“你去叫几个内监和嬷嬷，我们赶快去母后宫里看看。”

    等我们赶到母后内殿外时，发现乌泱泱一堆人候在那里，走近细看，几位有资历的医官、数名看起来干净利落的年长嬷嬷还有一群侍女内监们都站在那里交头接耳。突然，端淑女史看到了我，急忙迎了过来：“公主怎么过来了？”

    “母后这是怎么了？难道她要生弟弟了吗？”我抓住端淑女史的手，焦急地问道。

    端淑女史点点头，安慰我道：“公主放心，医官和接生嬷嬷都在里面，主君在偏殿歇息呢，秋夫人也在里面，公主也过去等吧。”我愣了愣，却抬眼望见连夫人携着夏芷一行人也赶过来了。我心生隐忧，不及多想，拉着采蔓去找父王。

    此时，秋夫人正软语安慰父王：“主君莫要焦虑，虽说是早产凶险，可民间都有‘七活八不活’之说，王后恰恰七个多月身孕，想来无大碍。更何况许医官乃妇科千金圣手，定能保王后母子平安。”

    父王以手抚额，叹道：“只要性命无虞就好。”说着一抬头便看到我，双眉紧皱道：“胡闹，怎么让公主过来了？跟她的人呢？春汐到哪里去了？”

    秋夫人忙轻抚父王脊背，笑道：“主君真是急糊涂了，春汐早就去内殿陪王后生产了。”

    我向父王行了礼，也不辩解，直道：“父王，母后是不是要生弟弟的，她没事吧？我好担心她……我刚进殿时发现，除了医官和接生嬷嬷们，各宫无关的侍女和内监们也都来了，在外交头接耳，叽叽喳喳，非但不能帮忙，反而会惊扰到母后，还望父王下旨，让闲杂人等都回避吧。”

    秋夫人似有些震惊，宛转一笑道：“公主虽然年幼，却识得大体，临乱不慌，有条有理，可见王后平时教导有方。主君，确如公主所说，人多反而容易出乱子，倘若再碰到别有居心的人趁乱作恶，那王后母子岂不堪忧？”

    “秋妹妹这话说的倒有别有居心之嫌，”连夫人半嗔半怒的声音传来，父王刚舒展的眉头又凝了起来，“蕙心，你怎么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