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在,只是无法参与在我们之间来。我甚至能看出那双眼睛中蕴涵的慈祥以及歉意。然而也仅仅如此了。
风还在认真地吹,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
我和秦川在宁岚的带领下向山顶进发。林岚一路上给我们介绍见过的树和花花草草,对于我和秦川来说,无所不知的他堪称百科全书,就算是说错了也佩服他吹牛不打草稿的能力!宁岚遥遥领先冲在最前面,我和秦川在后面努力追赶,但仍然无法跟上他矫健的步伐,无奈宁岚只好走走停停等我们这两个菜鸟。
我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戴着草帽的阿姨在红薯地里一锄一锄地挥着;山上砍柴的大叔向我们和蔼可亲的笑着;画眉鸟,布谷鸟的鸣叫像婉转的笛声在我们耳边吹奏着。我和秦川一边紧追着宁岚的步伐,一边见识这在城镇不曾见过的稀罕物,一边被宁岚嘲讽。现在我们都成土包子,成乡巴佬啦。不过只要宁岚开心,我愿意被他嘲讽千千万万遍。
太阳还是很耀眼,时光在这里也要区别对待,在我和秦川这里它走的太慢,我们历经千辛万苦还离山头差很远,而宁岚早就在山头等们了。我们又重新振奋精神,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使出吃奶的力继续向前。
翻过了最后一个山坡,我们终于爬上山顶与宁岚成功会师!宁岚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向匍匐在我们脚下的一座座小山坡,一间间小平房,还有那条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穿过一块块被分割的麦田。秦川早就气喘吁吁,刚刚爬上山头就往地上四仰八叉地一躺,完全顾不得体会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快感。
我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站在宁岚的身边大声喘气,路边的芦荻在我们身边摇晃的轻松自然。宁岚见我还在喘着粗气,便又往旁边挪了一点,一把将我拉在他身边坐着。
我被眼前的风景深深吸引了,被对面的那座大山上栖息的一堆堆浓厚的云朵吸引了。在那云朵下面有什么东西还时不时闪闪发着光,宁岚告诉我,在那座山顶上,是通往松柏县城的公路,我们看到的光是通过的一辆辆汽车。他还告诉我,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他都会来这看风景,他说这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后你远远的看,一直到最后一座山峰,到视线的尽头。心里很多事都会被融化掉的。
很多事情都会被融化掉,我真想认真地问他,很多事也包括那天吗?但是我终究没有问,我的话再一次被他的坦然拒之门外,我只是陪他一起看着远远的山,低低的云彩。
“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宁岚突然想到我们学过的那首王家新的诗。
“你说那边会是海吗?”
宁岚若有所思的问着我。
我说可能还是山吧。
“哈哈,不是可能,是一定。”
宁岚又恢复像往日一样爽朗的笑声。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都知道山的那边还是山。至于海,真的太遥远了。
“不过山的那边是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呢,那是松柏高中。”
我站起身指着远方对宁岚说道。
“是啊,山那边的那边我们也要去的。”
宁岚回过头,对我说,
“那就是武汉”!
听着宁岚的话,我又认真地向远方眺望,才深深觉得视野所不及的地方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
风仍然吹过山岗,我们的衣衫在风中翩翩起舞,除了已经快睡着的秦川,周围一切都静的悄无声息。我又想起那天发生的事,真想认真地跟宁岚说声对不起。如果我能说出那些话,宁岚肯定会原谅我的,我们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中又能像曾经一样的亲密,不会有任何的心结了。然而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宁岚的真诚和一切热情仿佛都在告诉我,你没有错,哪里需要道歉呢?你说的是事实,哪里需要被原谅呢?
时光总是最能磨练脾性的东西,它擅长收藏遗漏的点点滴滴,更擅长将它们又一件件都丢弃。若干年后,如果我还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那么曾经无法释怀的往事也权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我这样想着,心终于也可以跟着长风起舞了。而一旁酣睡不醒的秦川,恐怕早就完全释然了,他甚至会觉得大老远过来还要受罪爬山,是宁岚安排不周,这孙子必须重点批评!我羡慕宁岚,更羡慕秦川。羡慕他永远的“没心没肺!”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的话题,我知道了他为什么总不愿回他的新家,因为在这里有一座山峰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因为他的爷爷奶奶埋在这里,因为他的妈妈曾在这里无微不至的照顾过他。
那天我们又一起相约许下了很多诺言,而全然忘记我们曾在一棵槐树下埋下过心愿的事。
那天,我说道阻且长,下一个十年我们还要千丝万缕。
秦川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宁岚又即兴写了一首诗,多年后依然为我们津津乐道。
“我知道山的那边
是我们即将赴约的地方
我们的船只将在那里靠岸
也要在那重新启航
我们珍惜沿途的欢声笑语
也把迷茫,忧伤
小心地收藏
我们会找到各自心爱的姑娘
但是,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