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已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弟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今去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兄弟,正好减我内顾之忧,如何不去?”
穿越红楼多年,黛玉同这位在世父亲的关系较之古代父女亲密不少,她的话一向在林如海跟前颇有影响,且贾敏走后,进京入贾府便是黛玉这知晓后世之事之人心中头等大事,故而张口便道:
“女儿知道一切皆是父亲的苦心,只是如今弟弟年纪尚幼,且生来便体弱多病,往日连门都轻易出不得,况这一路长途跋涉?今又逢丧母之痛,骤然离了父亲,只怕小小人儿难免抑郁。故此女儿心中忧虑,远离父亲,失了教导事小,倘途中有个好歹,恐辜负了外祖母的一片心意,又将置我林家于何地?此其一。”
“其二,今热孝未过,纵得外祖母垂怜,女儿心中不免又惊又喜,况女儿虽年幼不经世事,却也深知荣府深宅大院,如今前去恐多有不便。女儿如何暂且不说,弟弟自来便从未舒坦,再者,倘若因此而伤了亲戚情分,玉儿同弟弟只怕担待不起。外祖母如今已有春秋,母亲生前女儿也未曾尽孝,为今之计也唯有紧守本分才是。”
“其三,女儿同弟弟入京得外祖母教导,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当日母亲在时便曾对女儿有言,外祖母家与别人家不同,祖上乃是亲封的荣国公,况近日女儿所见的这几个三等的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何况他日至其家?女儿又素闻母亲所言,有个内侄乃衔玉而生,顽劣异常,不喜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溺爱,无人敢管。宁荣两府虽人口繁茂,子孙成材者却寥寥无几,想我林家乃世代书香,女儿日后如何暂且不提,可弟弟乃是未来的林家家主,故而女儿心中不免忧虑。还望父亲三思,纵使非入京不可,也唯有将一切安排妥当再入京不迟。”
黛玉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林如海闻言心内不觉一惊,看着跪在自己跟前低头垂泪不已的长女,心中乃是悲喜交加,喜得是这个女儿本就天资聪颖,且自幼假充小子教养,果然不俗。悲的是发妻离去,女儿无人教导,小小人儿竟似一夜长大,日后少不得要为这个家操心劳累。且幼子虽不逊女儿,无奈病魔缠身,这辈子恐出仕无望,只盼平安罢了。想他林家也曾列侯,百年传承,若不是几代子嗣单薄,如今何以至此,偌大家业断不能毁在他的手中,故而想到此处,林如海直觉喉咙一紧,便陪着女儿落起泪来。
黛玉如此一番苦劝,加之贾敏离世后林安又大病一场险些跟了过去,林如海心内也十分不舍幼子幼女,便顺了黛玉的心思,只道待她姐弟二人出了孝便在入京不迟。
“噗通。”
外面传来落水的声音,惊得黛玉回了神,只是船行一路倒也习惯了,不过是水路间常有之事。
一人独坐了半晌,想到此前种种,黛玉心中烦闷,八年来她深居闺中,内宅妇小对于朝廷局势并不是十分清楚,不过仗着林如海同贾敏并不似那般迂腐之人,以及自己当时年纪小不被避讳之时所听到那零零星星的讯息了自己拼出了个大概。况林家子嗣单薄,父母依旧如同原著一般将她如同小子一般教养,故而黛玉心中也略微清楚,父亲林如海如今再江南风雨飘摇,送她姐弟二人入京,表面乃是岳母怜惜外孙无人教养,实则也是为了她姐弟二人的安全。
只是每每想到如今家中只留林如海一人,黛玉不免心中忧虑。
却说穿越至今,家中秘事她也略知一二,林家虽子嗣上一向艰难,但林安当年如不是未出世时便遭林如海朝堂政敌暗算,也断断不会落到如今这种药不离口的地步。故此就算母亲不离世,父亲原本的打算也是要让她们姐弟二人跟随母亲一起返京,只因母亲病重离世,方才耽误至今。
叹了口气,黛玉心中疑团诸多,答案却少之又少。
她占据了的这个身体,难道不应该是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娇小姐么?
为何如今却是整个林家最健康的一个?
“姑娘,琏二爷那边叫人来传话,说是前方码头我们靠岸歇息一晚明日再上路如何?”
“知道了,吩咐下去各处小心烛火,看紧东西,马上就要入京了,切不可在此时出了纰漏,那就得不偿失了。”
且说当日林如海去信贾母曾言待黛玉姐弟二人三年后去了孝再入京不迟,只是贾母不肯,几次三番来信催促,好在同黛玉商议之后林如海做足了准备,这一二年间贾母每每派人来请皆不松口,硬是拖到了如今贾琏亲自来请方才从了她老人家的心意,黛玉自此正式开启她穿越后的红楼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