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至今没有形成第三次东征之决策,那么第三次东征即便成行,也没有充足时间攻城掠地了,攻克平壤摧毁高句丽的愿望依旧难以实现,估计最好结果也就是逼迫高句丽投降,但东征三年,劳师动众,损兵折将,耗尽国力,仅仅得到一个“投降”战果,是远远不能弥补中土为此付出的巨大代价,更不能拯救圣主和中央因东征而惨遭重创的威权。
唯有摧毁高句丽,灭亡高句丽,将其纳入中土版图,才能实现东征预期之目标,才能拯救圣主和中央的威权,才能祭奠阵亡将士之英魂。
为此,李平原做出承诺,他将率十万大军远征高句丽,并于本月底开始东进,兵锋直指平壤城,不惜一切代价摧毁高句丽,若不能实现这一目标,他就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与平壤城玉石俱焚,绝不带一兵一卒退过鸭绿水。
为兑现其承诺,李平原提出要求,远征军渡过辽水后,只要坚守鸭绿水西岸即可,这样既可以牵制高句丽军队,又能断绝安东将士的退路。若其攻克平壤,则皆大欢喜,若其与平壤打个两败俱伤,平壤也支撑不住了,远征大军呼啸而至,一鼓可下,如此可确保实现灭亡高句丽之目标。
同时,安东大军损失殆尽,白发贼、李子雄等祸患也就被彻底铲除,而圣主所担心的,齐王与安东军队会合于东征战场,导致东征战局失控之危险,亦不复存在。
圣主很高兴。裴世矩没有让他失,果然控制了安东大局,再次驾驭了李平原,并驱使安东大军顺利进入了东征战场,从而为他说服中枢通过第三次东征之决策扫清了最后障碍,而尤其让他满意的是,裴世矩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李平原不惜一切代价攻克平壤摧毁高句丽。这个目标能否实现暂且不说,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安东大军必将在这次东征中损失殆尽,于是既铲除了安东祸患,又解决了齐王危机,可谓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宇文述却提出质疑,安东有没有十万大军?是不是虚报人数,故意欺骗圣主,从而获得长城内的更多援助?如果安东的确有十万大军,十万大军都去远征高句丽,安东镇戍怎么办?就靠裴世矩一个人唱空城计?这不是笑话吗?再说了,如果白发贼手上有十万大军,实力如此强悍,他还会对裴世矩言听计从?就算他对裴世矩言听计从,愿意参加第三次东征,但他会不惜代价攻打高句丽?会与平壤城玉石俱焚?他图什么?他把自己的军队打光了,将来怎么办?
圣主一言不发,虞世基、萧瑀、来护儿、赵才等重臣也是沉默不语。
疑点太多,经不起推敲,但关键问题是,这是裴世矩的奏章,这是裴世矩用政治生命做的担保,你可以怀疑白发贼,但不能怀疑裴世矩。难道裴世矩要造反,要割据自立,要与圣主和中枢反目成仇?这更不可能了。
良久,赵才开口了,“十万大军不可信,这肯定是虚报,但远征还是可信的,攻打平壤也是可信的。这里面有个细节,不知圣上和诸公可曾注意。据闻喜公所奏,安东军将于本月底东进,也就是说,不论中枢有没有做出第三次东征之决策,也不论长城内是否向安东运送了十万大军远征所需的粮草辎重,安东军都将开始东征。而更重要的是,闻喜公并没有说安东军将赶赴辽东怀远镇,与我们的东征大军会合,这是为什么?这是疏忽遗漏,还是有所暗示?”
怀远镇是东征的出发地,安东军既然参加第三次东征,就必然赶赴怀远镇与东征大军会合,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裴世矩不可能疏忽遗漏,肯定要告知圣主和中枢,请他们嘱托远在怀远镇的东征大本营,给安东军以必要照拂,不要蓄意激化矛盾以免产生激烈冲突,但奏章中竟然只字未提,为什么?
宇文述、来护儿和赵才都是身经百战的卫府统帅,一旦注意到这个细节,马上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分兵东进。”来护儿稍作迟疑后,说道,“安东军要取间道,直杀平壤。”
“好算计。”宇文述冷笑,“我们正面进攻牵制高句丽人,安东军却取间道偷袭平壤,一旦偷袭得手,平壤就是安东的囊中之物。”
虞世基笑了,“十万大军远征高句丽,果然内含玄机,迷雾重重啊。”
萧瑀眉头紧皱,担心地说道,“计是好计,但有纸上谈兵之嫌。”
赵才摇摇手,“安东就是最好的例子。闻喜公谋略出众,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摧枯拉朽。”
圣主笑了,大手一挥,“朕只看结果,只要结果满意,目的达到,承认安东的十万大军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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