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这就来。”
勉力将身体维住平衡,怕翎钧久等不见自己着急,九叔忙扯着嗓子,答应了翎钧一声。
然而,未及他再迈步,翎钧,便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腿疾犯了,就不要逞能。”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还跟个孩子似的,需人教训着,才知爱惜自己。”
一把扶住九叔的手臂,翎钧语带责备的,嗔了他一句。
他从未将九叔,当成是下人。
在他的心目中,九叔,远比他的那一众死了和没死的叔伯,要亲切的多。
“人老了,难免不中用。”
“其实,也没犯很厉害。”
九叔颇有些尴尬的,冲翎钧笑了笑,缓缓地,挺直了后背。
“我约莫着,你也差不多,该被外边的那群讨厌东西吵醒了,正跟饕餮问,给你准备的膳食呢……”
知瞒不过翎钧,九叔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鼻尖,并趁机,转移了话题。
“我本想着,以‘密谈’方式,将你交待我的事儿,散布出去。”
“不曾料,这些没眼力价儿的东西,竟是一股脑儿的涌了过来,把吊桥那边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也不知道,这些名门世家和庞商巨贾,都是怎么教下人的。”
“都在那里,堵了小半个时辰了,见不着人出去答应,也不知识难退去,另图打算。”
九叔一边念叨,一边慢慢的活动了下腿脚,觉得差不多适应了膝盖的刺痛,能勉力行走了,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移步,擦过翎钧身边,进了通往楼梯的廊道。
不需待客,整个德水轩都安静的落针可闻。
原本忙碌于席间正堂的“仆侍”,都无一例外的,猫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读书,下棋,研究兵法。
若以寻常时候,他们当中,许还会有人跑去后院舞枪弄棍,或拨音弄弦。
但因念着翎钧浅眠,所有人,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不会发出声响的事做,连不得不说话的,都会尽可能的压低嗓音。
“都不用再憋着了,三爷醒了!”
走到栏杆旁边,九叔突然扯着嗓子,冲楼下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上百个带着笑容的男女,便从各自的房间里,涌了出来。
对他们来说,翎钧,并不是主子。
就像,翎钧也从不把他们当下人一般。
他们唤他“三爷”,但这“三爷”也只是一句带了敬意的称呼而已,并无丝毫谄媚。
“三爷,三爷,九叔说,过几日,王妃要来住,是真的么?”
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眸子里,是尚不懂收敛的锐利精芒。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听说了太多,关于柳轻心的传闻。
虽然,这其中,有大部分,是翎钧和柳轻心两人可以编纂出来,用以混淆视听的。
但翎钧的伤,是她治好的这事儿,却是有目共睹,隆庆皇帝的“死而复生”,亦是早传的沸沸扬扬。
这些在德水轩做事的,大都得过翎钧恩惠帮扶,鲜有出身显赫之辈,自不会像那些名门望族出身的人似的,只知拿地位衡量,两人是否般配。
在他们想来,只消是待他们家三爷好的,能与他们家三爷琴瑟和鸣的,便该算是他们家三爷的好姻缘,便值得他们由衷祝福和守护。
身份?
呵,有多远,滚多远去罢!
“是要来住几日的。”
“她喜静。”
“你们,莫过多缠她。”
柳轻心是个向往素雅淡泊的女子,却并不能算是喜欢安静。
翎钧于此时,这般跟众人交待,说到底,还是因为潜藏了,不希望被旁人分走了他家娘子的注意力这小心眼儿在其中。
“不过,我儿子可以借你们玩儿。”
翎钧知道,柳轻心定不会把小宝独自丢在小镇。
而远赴燕京,以她的性子,应也不会带太多的人伺候起居。
换句话说,若不能在她来之前,尽快把儿子当“人情”送出去,介时,他与他家娘子的独处时光,必然,会被那混小子折去一半儿,甚至,更多。
这种事,绝不允许发生。
翎钧于心中暗衬一句,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儿子的“看护权”,丢给了楼下的一群,眼珠子都是“绿的”的家伙们,“她还养了条狼崽,喜欢吃牛肉,应该,也会一起带过来,你们自行商议,交谁照管饮食。”
翎钧的话,宛然往一锅热油里,添了一瓢凉水。
楼下的百十号人,毫无意外的,炸了锅。
三爷的儿子。
啧,那不就是,不就是……
三爷可真是瞒得好啊,这连儿子,连儿子都生出来了!
就在众人还在兴奋莫名,恨不能靠比拳脚,确定小宝的“看护权”的档儿,几个擅长女红的女子,已经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不动声色的,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们,有独属于她们的战争。
虽然,这战争,全无恶意。
但胜负,却令她们在意至极。
她们要比一比,三爷的儿子,会穿上她们谁做的衣裳,不,是喜欢上,她们谁做的衣裳!
“三爷,这……怕是不合适罢……”
瞧了一眼楼下,摩拳擦掌的男女,站在翎钧身边的九叔,不自觉的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额角,满溢而出的汗珠子。
“小少爷,还是个孩子呐,哪禁得住他们粗手粗脚……”
“无妨。”
“那小子,强壮的很。”
“寻常里,连王妃养的狼崽,都不是他对手。”
提起小宝,翎钧的唇角,缓缓的漾开了一抹得意的笑。
那小子,可是跟狼崽滚成一团,把狼崽咬的夹着尾巴逃的货,楼下的这些,恨不能把他捧在手心儿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家伙,怕是悉数绑在一起,也未必,够那小子一人消遣的才是!
“您还真是,没啥不敢玩儿的!”
听翎钧说,竟是把他们家小少爷,丢给狼崽“哄着”,九叔的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真是错估了他们家三爷的“心大”。
“瞧您把小少爷丢给狼崽,王妃也不责备您?”
稍稍想了一下,九叔不得不把“救兵”的目标,定在了柳轻心身上。
在他想来,柳轻心一个当娘的,总也不至于,也像翎钧般的,拿自己儿子这么不当回事儿才是。
“她?”
“呵,让狼崽哄孩子这事儿,就是她想出来的好么!”
提起柳轻心,翎钧的唇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
回头,瞧了一眼,滞愣原地的九叔,便纵身于六层高处,单手揪着旗招,滑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