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东家一口馍,西家一碗粥的,把小的给喂活了。”
“因为没有人教,长到三岁,才堪堪学会说话,没人愿意费心思,给小的取名儿,所以就取了个‘三’字,加了祖上姓氏,叫这么个名儿。”
名门世家后院里的夫人小姐,大都喜拿旁人的难受,充做自己乐子。
听李氏跟自己问名字,李三忙把他之前已经说过了无数遍的身世,一股脑儿的搬了出来。
他已经习惯了,被这些为富不仁的夫人小姐们,当成笑料谈资。
光阴荏苒,人心易变。
再悲伤的过往,都会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变成坚硬的铠甲,水火不侵。
第一次跟人说这事儿的时候,钱三哭得真切。
但百次,千次之后,那种名为“难过”的心情,便随着铜钱的叮当作响,烟消云散了开去,再也无法凝结。
“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李氏说着同情钱三的话,唇角,却不自觉地漾起了笑意。
像大多数,生活在名门府宅后院里,养尊处优的夫人们一样,她并没把钱三这种出身低微的人,真正当成是,跟她一样,有喜有怒,有悲欢离合的人看待。
不,确切的说,在她看来,钱三这种“贱”民,是连她养的猫尊贵都没有。
“夫人善良仁德,小的涕零。”
钱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抹了抹自己那连潮湿都不曾泛出的眼角。
然后,又给李氏磕了个头。
“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罢。”
“办好了,定少不了你的赏钱。”
李氏云淡风轻的说着,伸手,从袖袋里摸出手帕,轻轻的沾了沾自己的唇角。
“我们成国公府,一向以德服人。”
“你替我做事,可得记清了这个。”
李氏的这态度,说白了,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她想用三间没有收益的铺子,换朱雪融在城东的宅子,又不想让人在背后指点,说她恃强凌弱,不给府里的庶女留活路。
钱三要怎么把这事儿给办了,她没兴趣。
她只要,朱雪融在事后,对这“暗亏”只字不提,认命当好府里的“棋子”,老老实实的嫁去江南,府外面,无人议她是非。
“夫人的教训,小的记下了。”
心中不屑,脸上。却半点儿也不曾少了恭敬仰慕。
钱三给李氏又磕了个头,言辞恳切的,跟她许诺了一句。
做他们这行的,的确会有人,使腌臜手段,逼不愿出手的卖家就范。
但他从不会那么做,或者说,不屑那么做。
……
钱三的动作很快。
两天时间,就把铜锣巷口的那九间铺子的开价,悉数弄到手,摆在了沈鸿雪面前。
这其中,有五间是成国公府的产业,两间归英国公府所有,两间,是糟了人坑骗,倾家荡产买下铺子做生意,却砸在了自己手里的散户。
在钱三的撺掇下。这些铺子的开价,都远低于市价。
沈鸿雪将写在纸上的,那些铺子的开价,一张张的翻过,未及说话,便听钱三献宝,说可以压低价钱,买下朱雪融准备出手的宅子,再用宅子,跟李氏换三间铺子的所有权。
他的眉头,稍稍拧紧了一下。
继而,便放下那几张写了开价的纸,抬头,细细的端详起了,与他一桌之隔的钱三。
这人,有些意思。
若能拿捏的住软肋,再略施教训,就能成个好掌柜。
这眼瞧着,柳轻心就要嫁进三皇子府,陪嫁的铺面,哪个也少不得遣掌柜入驻。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算,他能说服沈老爷子,把家里最忠诚可靠的掌柜,都派给柳轻心,在燕京的这块地皮上,他们,也未必都能如鱼得水。
可钱三,却不一样。
他生在燕京,长在燕京,因家中无靠,又无手艺在身,只能靠贴上一张脸皮,游走于巷尾街头,帮人置业谋生,也因此,而跟许多名门府宅的管家下人,成了“挚友”,对诸多燕京秘辛,更是了然于胸。
虽然,从这钱三之前的所做所为来看,是有些小贪心,又爱耍小聪明,但人无完人,他要的,只是个能让柳轻心少费心思,遇事,能八面玲珑的掌柜,又不是给闺女选姑爷,何必非计较那么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以前,他总不屑自己父亲说的,觉得“能使财帛拢住忠心的人,往往比旁的,更加可靠”这说法,可笑至极。
然歧路行遍,在许多事儿上,无数次碰的头破血流之后,他已是在心里,将沈闻风的许多教训,奉为了行事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