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禀报的人,穿着一身玄色轻甲,显然是黔国公府的暗兵。
听沐昌祚吩咐完,这暗兵便毫不犹疑的答应下来,只是在出门之前,眼角的眸光,似不经意的滑过了躺在床上昏迷着的沐睿。
沐昌祚的话,无疑是给沐德丰宣了死。
他舍着面子,跟负责押解的人,讨要沐德丰的尸身,那便等于是,就算沐德丰还侥幸活着,那些负责押解的人,也得想法子,把他变成一具尸体才行。
押解之苦,便是吃惯了苦的脚夫力工,也多得是人熬不过去,更遑论,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少爷。
死一个本就不该活的人,得黔国公一个人情,这般好事,怎会有人拒绝?
就算来日,当今圣上闲暇之余问起,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这条送囚的路上死了的公子少爷,哪年也不少过三五十去……
临近晌午,沐睿才慢慢醒转过来,声音干哑,眸子也没恢复焦距。
见自己床边坐着两个人,像是有些疑惑,稍稍想了想,才依着自己猜测的唤了一声,“三爷?”
“三爷去给你取药了。”
“夫人使人快马加鞭的往这边送,三爷怕来送的人不好找地方,便带冬至去官道迎了。”
“我叫顾九歌,受夫人之命,来救你出黄泉。”
像大部分先天不足的人一样,顾九歌很瘦,但在提到柳轻心的时候,眸子里却闪着刻意掩藏的崇拜。
他伸出枯瘦的右手,隔空指了指沐睿,语调平淡的不像个活人,“夫人说,你这病秧子,何时能少给她找些麻烦,再这般胡闹,以后都不给你糖了。”
“以后,我会更小心些。”
“但我这境遇,夫人也是知道的,哪来得这许多万事顺心。”
沐睿的视力已经恢复,也看清了坐在床边的另一个人是沐昌祚,但他仍佯装未觉,只苦笑着摇了摇头,虚弱的跟顾九歌答应了一句,“代我谢夫人,第十七次救命之恩。”
十七次,只是沐睿随口编出来的数。
目的,当然是说给坐在旁边的沐昌祚听。
“以后都不会了,睿儿。”
“为父跟你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敢欺辱轻贱你半分。”
沐睿的话,让沐昌祚的肩膀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第十七次救命之恩。
那便是说,沐睿,这由他心悦之人所生,本该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已经因为他的愚蠢,经历了十七次生命垂危,这其中还没包括,不能算是垂危的次数。
他可真是该死。
一个他这样不称职的父亲,何德何能,受这孩子的恭顺孝敬,怎么有资格,被这孩子……
“父,父亲?”
沐睿的身子僵了一下。
像是刚刚知道,坐在他床边的另一个人是沐昌祚,沐睿忙挣扎着起身,想对他行礼,却是未能如愿,就又摔回了床上,崩裂了两处已经止了血的伤口,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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