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江苏知府回京的大船靠岸,莫瑜立在甲板上远远的就望见一个老头儿立在码头上东张西望,乃回舱笑向妻子道:“让圆圆猜着了,岳父果然亲来接咱们了。”
迎春忙回头叮嘱两个孩子:“见了姥爷莫行礼,扑上去抱着就成,可记着了?”
莫岘点头道:“记住了。”
他们次子尚未取大名,平日只叫“二哥儿”,这会子还不到三岁,扯了扯耳朵道:“起茧子了。”
迎春捏了捏他的脸蛋,吩咐人好生安置下船。
不多时一家人登岸,莫岘曾跟着大人回京两次,认得贾赦,拉着弟弟小跑过去远远的便喊“姥爷~~”
贾赦忙蹲下来张开双臂,两个小家伙“咚”的一同撞过来。半日,贾赦红了眼眶,搂着孩子叹道:“可算找着借口把你们弄回来了。”
莫岘蹭了蹭他,大方的道:“姥爷且抱弟弟,岘儿大了,不用抱。”
贾赦又将他揉搓一会子道:“岘儿真乖。”乃将二哥儿抱起来颠了颠,“小东西还挺沉手的么。”
二哥儿摆摆小脑袋傲然道:“母亲也说我沉手的。”
贾赦叹道:“上回你母亲回来,家里这么些人竟没发现有了你。”
二哥儿好奇的问:“怎么没发现呢?母亲将二哥儿藏了么?”
贾赦笑道:“可不呢?藏在肚子里了,我们都不知道呢。”
二哥儿道:“像袋鼠布偶那般的么?”
贾赦道:“比那还小些。那会子大哥儿也就跟一块绿豆糕那么大吧。”
二哥儿皱起小眉毛:“若不留神吃下去可如何是好。”
这会子莫瑜迎春已走近前来,闻言失声而笑。贾赦望着女儿已经长成一个少妇了,感慨道:“迎儿都有两个宝宝了。”
迎春笑道:“岘儿打小便乖得很,唯有这个小的,竟是个皮猴儿。”
莫瑜忙行了个礼:“岳父。”
贾赦道:“这里风大,咱们车里说话。车子大的很,乃是依着西洋法子新做的四轮马车,又加了减震弹簧。我送你们回去。”
这会子莫家的人也过来了,迎春忙吩咐潘又安两口子安排搬运行李,莫瑜向自己家中的管事说了几句话,一家子坐进了贾赦拉来的大马车。
贾赦只抱着二哥儿,身边挨着莫岘,莫瑜两口子在对面坐着。待马车动起来,才说:“前几个月小齐琏儿抱怨工部那几个老头行动磨磨蹭蹭,做事分不清轻重,跟他们说了半日也弄不明白眼下最应当做什么。偏后头这十来年工部乃重中之重,事关外洋战局并未来数百年国运。”
他难得如此肃然说话,倒将莫瑜两口子小惊了一惊。
迎春忙抓了丈夫的手道:“莫非二爷回来便是为了工部的?”
贾赦点头道:“我恰在场,就告诉他们,这是个革新时代,咱们在跑,人家西洋诸国也在跑,单看谁跑的快。咱们比人家强在人多地方大、人才也多。既工部那几个老的不成,咱们便把他们摆到一旁去,另换年轻机灵行动力好的人来做事。时间不等人的。齐周苦笑道,一时也选不出什么好人手来,我赶忙让他调你回京。”
莫岘插嘴道:“姥爷故意的,他方才就说可算找着借口将我们弄回来了。”
贾赦笑捏了捏他的小胳膊:“我也想你们想的紧,然工部委实着急用人。”
莫瑜闻言与迎春对视一眼,问:“岳父如今爱管朝务了么?”
贾赦摆手道:“哪儿呢,不过小齐凑巧来吃顿便饭,我一时嘴快喊了琏儿过来陪着,他俩才上桌不过半刻钟便扯到朝政上去了,想听不见都不成。这会子他们已提前调走一个什么刘侍郎。”
莫瑜道:“那位是工部左侍郎。”
“管他是左是右。”贾赦抓着二哥儿的小爪子挥了挥,“瑜儿你且歇着两三个月,我同你说些这十几年最当做之事,工部你便要接过来了。”
莫瑜大惊:“岳父,还有何尚书呢。”
贾赦道:“让他做些朝廷以为不要紧的、他觉得很要紧的事儿去。他有任何地方拦着你碍着你,让小齐调他走。大不了替他们预备一个政协什么的统统丢进去。你记着,横竖后头这十几年,工部得你担着。别以为何尚书才是工部的头,你莫瑜是工部的头,听见没。”
莫瑜料到进京能升官,只全然不曾想过直升工部侍郎,更没想过这个侍郎其实是做尚书使的,背后不由得渗出汗来:“岳父,我怕不成的,我尚初次为京官呢。”
贾赦笑道:“琏儿从初入官场到入阁不过九年,你如今光在江南都呆了九年。他可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乃是你们姑父拿人情替他送入吏部衙门的。莫非你一个二甲传胪连他都不如?此事大的很,各色火器作坊、新机械、钢铁等都归在你这里。”
莫瑜愣了:“这……也太重了些。”
贾赦叹道:“瑜儿,这也是没法子,没人了,总不能累死齐周吧。”
迎春抿嘴儿一笑:“罢了,爹就莫得了便宜还装傻,本是你想让我们回来么。”
贾赦笑道:“想让你们回来也是一桩,另一桩委实信得过的人不多。这十几年太重要了,千不怕万不怕,独怕两条。一是怕窝里斗、因利益分配不均、自己人牵扯自己人;二是怕后方分不清主次,耽误了前头的要事。有些事一旦耽误,后头再如何也补不回来了。例如那个工部何尚书,就爱修什么太庙、衙署的,有两回险些调了建火炮作坊的石料去修缮翰林院。我不是说翰林院不重要,只是须得看轻重缓急。这会子将士们在跟西洋人拼命呢。西洋人与东瀛人不同,西洋人也有火枪火炮的。翰林院房子破了点迟些日子再修又如何?哪有火炮急用?还有替圣人修坟。圣人还活着呢急什么?”
莫瑜本想说,帝王陵寝乃天大的事,偏对着他丈人开不了口。半晌,才道:“却不知这会子何事最重?”
贾赦道:“方才不说了?火器作坊、新机械。新机械里头重中之重便是蒸汽机车与蒸汽机船。可惜一时半刻没法子做出坦克来,不然打仗方便多了。”
莫瑜忙问:“坦克为何物?”
贾赦道:“几句话说不清楚,过几日慢慢说予你们。”忽觉肩头一沉,低头一看,小莫岘竟然靠着他睡着了,怀里的二哥儿也睡了,不禁笑道,“咱们说这些话孩子们没兴致,管他们老子是升官是掌权的。”
莫瑜迎春瞧着两个儿子,也轻轻勾起嘴角,抓紧了对方的手。
一时莫家到了,贾赦恋恋不舍将孩子交给迎春,口里道:“你们阖家团圆,我就不凑热闹了。早些回来瞧你爹。”
迎春也红了眼圈儿,点头道:“女儿明白。”
莫鲲与昌龄郡主也早在堂上等着二儿子一家,只不若贾赦那般视面子如无物、亲往码头去接人罢了。闻报说二爷回来了,喜不自禁,莫鲲性子还急些,亲赶到二门外迎他们。
因莫瑜在南边为官九年只回京过两回,见了老父亦哽咽难言。众人彼此相见问了些暖寒,莫瑜便将方才他岳父在车里的那番话告诉了他爹。
莫鲲大惊:“工部侍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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