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哭吧，我陪你（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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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缓和过来的脸色，又恢复了阴沉，他剑眉紧皱，眸底充斥着不悦的花火，带着一股燎原之势。

    他顺延着水滴的行径，一路走下楼，一直走，走出了客厅。

    眼看门外大雨滂沱，夹杂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更如凶猛的斗兽。

    他神色一惊，不顾雨势，决然走了出去。

    倾盆大雨剪碎了灯影，模化了他的视线。

    他一直往外走，浑身夹着凛然气息，挺拔傲然走在大雨中，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令人震撼。

    突然，他眯了眯眸，发现不远处的一抹白影，他肯定，那个一定是楚乔心。

    只见她又像一只疯子似的，不管雨势多大，闪电雷鸣作得多闪多亮，她就那样往外走着。

    厉靳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径直朝她走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扯了她一把，“疯女人，你够了没？”

    他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但凡事得有个度，大人的世界，不是随随便便能任性而为之的。

    人长大了，就会被各种伦理道德捆绑，把你张扬的棱角磨平，让你收敛起傲然的锋芒，安安静静遵守着社会的规则，生活下去。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眼相对，沉默转身，继续往前走。

    厉靳南真是服了这个丫头的倔强了，他又一次用力拉住她，她却躲开了，两人一前一后，‘玩’起了追逐游戏。

    刚被他捉住，楚乔心又使劲扯开他的手臂。

    别看轻她娇小的身板儿，使起劲儿来，堪比男人。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间，楚乔心用力过度，转身走的时候，忽略了脚下有个坎儿。

    脚一踩进去，一个趔趄，栽倒在水泊中。

    水花溅起，溅得她一脸都是，手臂和腿儿都被磕破了，涔出了血渍，但她却没有理会，亦或者说，这点儿痛，根本比不上心尖的痛。

    她狼狈极了，许是累了，干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厉靳南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她，没有上前把她扶起来，也没有任何动作，就站在那儿，静静盯着她。

    她低着头，他看不到她是怎么样的神情，但他清楚，冷静过后的她，急需要发泄，她一直默默在啜泣，却没有放声嚎哭，是因为她的心还在压抑。

    他眸底溜过一抹暗光，上前一步，蹲了下来，哪怕他蹲下来，还是要比她高。

    坐在那儿的楚乔心，纹丝不动，哪怕是这抹如墨的黑影，掩盖了她的身子，她丝毫不理会。

    他伸出长指，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尖，强势抬了起来。

    楚乔心被迫与他对视，但她的眸，没有任何光彩，堪比陨落的流星。

    他墨瞳深邃，勾涌着一丝嘲讽的光，嘴角也擒了一抹笑，笑意沁冷如冰。

    “楚乔心，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那个男人就不喜欢你了，你怎么还这么犯贱，这天底下，就一定非他不可？如果他真的喜欢你，绝对不会让你白白等了五年，五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是多少青春？”

    他的声音很薄凉，语气并不重，带着轻讽的调调，说出来的杀伤力，却如一把尖刀，剜在她的心坎儿上。

    她皱了下眉心，眸底溜开一抹光，深藏着一丝不甘，愤怒。

    他继续道：“你这颗猪脑袋，原以为一个人带了孩子五年的人，心理承受力有多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学什么为人母亲，儿子还在医院，居然在这儿撒野任性，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你姨妈多大了，现儿的天气，你忍心让一老一小，就这样呆在医院里？楚乔心，我真瞧不起你……”

    他一直劈头盖脸骂着她，说的话就如经文，叨叨叨涌入她的耳际，堆砌在她心底，形成一把锤子，正不断敲砸、攻击着她的心墙。

    终于，楚乔心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被他攻溃了。

    她爆发了，如火山爆发似的来的迅猛，生气站了起来，双眸被怒火燃亮，就连鼻子也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厉靳南也站了起来，与她相对而站，她的暴动，更反衬出他的平静，他平静如水的眸底，透着一股令人抓狂的不屑。

    她狠狠往脸上抹了把，用力推了他一下，力气足以令他晃了下身子。

    楚乔心开始爆发，冲着他大吼大叫，“混蛋大叔，你懂什么，你明白什么，他是我最爱的人，是我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去爱的人，如果不是他五年前给了我希望，我根本走不到今天的这一步。”

    “我自知配不上他，我家庭条件不好，配不上他大户人家，但我不愿意退缩，我不愿意向命运低头，我要用努力，弥补自己天生的不足，这五年，我努力工作为的是什么，只想终有一天，和他并肩出现在他父母面前，说一句，叔叔阿姨，我要和江瑾在一起，江瑾只属于我一个人。”

    “难道我这么用力爱一个人，有错吗？五年了，我等了五年，可是在今天，就在今天，我终于自己错了，大错特错，楚乔心根本就是一个笨蛋，你说得没错，我只有一个猪脑袋，我怎么这么傻，真的用时间来等一个人，等一个无心人。”

    说到这，她一直隐藏至深的眼泪，轰然爆发，一颗一颗，如断了线的泪珠子，从下巴砸落，融进雨线中。

    她朝他走近一步，踮起脚尖，用力攥住他的衣领，狞然皱起眉头，“但是，厉靳南，你有什么权利说我，凭什么说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我累了五年，难道就任性这唯一一次，就要被你看不起了吗？厉靳南，你没有这个权利！”

    她说着说着，视他为发泄包，攥起小拳头，往他胸膛砸去，嘴上不禁骂着，“厉坏蛋，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我傻逼似的爱了一个无心人七年，七年啊……”

    “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呜呜……”

    这时候，暴雨来得更加猛烈，似乎也在默默为她哭泣。

    闪电乍现在墨豆般的天穹，发出亮白碜人的光，如折碎在人间的孤魂，隆隆大作的雷鸣，在这时候，似乎也变得凄凉了，天地似乎都在为她哭泣。

    她双脚发软，浑身发抖。

    一直不动任她捶打的厉靳南，收紧了手臂，把她搂紧怀里。

    这时候，她也不反抗了，静静埋首在他宽厚的胸膛，衣衫虽然冰冷，但她却觉得，他的体温，很暖和。

    靠在他身上，闻着他特别的木质清香，她脑际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手不知不觉中，回抱住他。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从她耳际响起，“哭吧，把心里所有委屈都哭出来，我陪你！”

    四平八稳的一句话，却令她哭得更凶，更狠。

    她究竟多久没这么痛快哭过了，一年、两年……

    哦，不！

    自从她知道，自己小小的肩膀，要撑起这个沉重的家后，她就不敢肆无忌惮地掉一滴眼泪。

    紧紧拥抱的两人，就这样安静站在雨幕中。

    女人娇小的身板，似乎把所有力气都依附在他身上。

    男人的伟岸，在这残酷的雨夜下，亦如傲立不倒的青松，那堵宽厚温暖的胸膛，足以为女人遮风挡雨。

    她哭得悲惨凄凉，他沉肃的脸，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但那双深邃的眸，却包纳了万千思绪。

    他是个不爱回忆的人。

    多少人，精神的轰塌，就是死在回忆上。

    但今夜，似乎连自己都被她感染了，他仿佛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又想起自己的哥哥，甚至想起，大寒夜中，孤零零搂住他和哥哥的母亲。

    一连串甘甜参半的回忆，如电影般从他脑海闪过。

    她与他有一个共同点，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至亲人不多，都是从命运的刀把子下，挺过来的人。

    一想起心头的仇，他眸底滚起绝杀的光，他绝对不会让那个人好过，他一定要狠狠折磨他，一辈子。

    嚎头大哭过后的楚乔心，终于把心头的郁结，发泄出来。

    浑身一轻，舒服多了，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一想起江瑾要结婚，她的心透出那种无力的痛感，残忍地折磨着她的心神。

    但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他，让他一直陪自己淋雨。

    她哭声渐渐收起，傲娇地把脸蛋挂着的鼻涕眼泪，全部擦到他衣服上，轻轻哼了声，推开他，傲然转身，走回主屋。

    料不到，没走几步，因为脚麻，加上膝盖的疼痛，扯得她双腿又麻又软，整个人往前扑去。

    眼看着自己又要再一次与大地接吻，但已经来不及控制身子的倾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地儿，越来越近。

    毫秒之差，从她身后伸过来一只长手臂，把她利索捞了起来，收紧，他身子微微一弯，又一次把她抱了起来。

    语气低低沉沉，却十分好听，“走不动，别死撑。”

    说着，连一眼都不再看她，直接往主屋走去。

    她靠在他怀里，他强有力的心跳，撞得她耳朵都生疼，悄悄抬起眸。

    以她的角度，能看到他锋利有致的面部线条，在每一个拐点，都似乎出自上帝的绝妙细雕。

    某种莫名的悸动，夹着一丝凉，融入她心头，但她却浑然不知。

    厉靳南把她抱进客房，放在椅子上。

    房间许是开了暖气，暖乎乎的空气，就像掩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的理智，渐渐被抽拉回来。

    厉靳南站在她跟前，思考了片刻，对她说道：“去洗把澡，你这一身子，脏死了。”

    说话间，连眉心也皱了下，仿佛特嫌弃她。

    她没有说话，安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但并不像之前那条死鱼，没有生气。

    她现在，总算回了魂。

    厉靳南不理她，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姜茶，朝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来，凉眸瞥了她一眼，“上次穿得衬衫，放在柜子里，自己拿！”

    楚乔心虽没有应声，但厉靳南知道，她肯定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到，她才倏然回神，深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往那堵内嵌式的纯白镶有雕花的衣柜拉开。

    淡淡的茉莉清香拂面而来，她已经看到，那件白衬衫，被熨烫得十分平整，安安静静悬挂在那儿。

    拿了出来，默默攥紧，往浴室走去。

    哗啦啦的流水声，在这个躁动的雨夜中，透着一股宁静的惬意，烟雾缭绕，烘得她原本发白的肌肤，涂上一抹迷人的绯色。

    她枕在浴缸边，看着被烟雾模化的天花板，橘黄的灯光，和烟雾交织得暧昧，透着一股梦幻色彩。

    她想了好多，有甜的有苦的，特别是和江瑾以往的点滴——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大冬天，他们十分幸运，上了同一所大学。

    那一天，她痛经，小腹绞痛，令她不得不卧了一整天的床，请了整整一天假，没有去上课。

    她的宿舍就在二楼，那天大夜晚，一个大男生，居然爬着水管，跳进她们的阳台。

    把她们室友都吓愣了，特别是贝拉拉，激动地拿起扫帚，怒视着他，质问，“你是谁？”

    他都尴尬死了，俊脸红扑扑走了进去，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跑到楚乔心的床前，紧张握住她的手，看她的眼神特别温柔，“小乔，还很疼吗？我煮了些红糖水，你快喝！”

    那一瞬她被感动到稀里哗啦的，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感觉。

    当时，那个单纯整天嚷嚷爱她的男孩，现今已离她远去。

    她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承载着沉甸甸的无奈感。

    现在的心窝，还是很疼很疼，就连呼吸，也像被千斤大石压着，每吸一口气，都觉得艰难。

    心头那股揪心，折磨得她难受，如果直截了当杀了她，估计还痛快些。

    她又躺了好一会儿，浴缸的水，加了几滴精油，疏淡的香，缓解了她紧绷许久的神经。

    ‘哗啦’一声，在水里腻够的楚乔心，总算愿意起来了，曼妙的身子，在烟雾中若以若现，美轮美奂的曲线，如出自美术大师手下的精品。

    她穿着那件白衬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原本水汪汪的美眸，现在浮肿掺了红血丝，鼻头红红的，那是她爆哭后的痕迹，她厌恶皱了皱眉头，镜子中的样儿，连她自己都嫌弃了。

    太丑了！

    扭开门把，走出去后，浑身沾染了浴室的烟雾，一同窜了出来。

    刚好他走进来，看着一身白衣的她，犹如从云端走下的谪仙，墨发如海棠把披撒在肩膀上，发尾还滴着水珠，有几缕调皮的发，还钻到她胸前，贪婪趴在那儿。

    她滑腻的肌肤，染上淡粉色，只及大腿的白衬衫，露出她纤细匀称的大长腿，细白撩人的长腿，让人浮想翩跹。

    他刻意压下心头的悸动，别开眸，走到茶几边，把手里的姜茶，还有医药箱，一一放下。

    往后一靠，双腿优雅交叠，眉宇的冷，神色的深沉，已经看不到在雨下暴躁怒骂她的影子。

    他已经换了一身咖啡色的家居服，楚乔心发现，他特别爱深色系的衣服，她静静站在那儿，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对视着。

    厉靳南勾出一丝很清浅的笑意，毒舌起来，“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楚乔心哼哧两声，翻了翻白眼，生气反驳，“大叔，如果我死在这儿，一定对你有害无益。”

    两人的气氛，一时变得轻快起来。

    厉靳南眉头一挑，“说说。”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能有什么歪理。

    “要是我死在这儿，你这屋子就变成凶宅，知道凶宅的概念吧，阴气特重，我还会每晚钻出来，狠狠折磨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特地咬重字音。

    厉靳南看着她那双媚眸，终于有了生气，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神邪念，看着她的眸，染了一丝坏坏的笑，故意扭曲她的用意，“你确定，就你这小身板，也能夜夜狠狠折磨我？”

    她小脸陡然红了，目光闪过一丝躲闪，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心里暗暗嘀咕一句，楚乔心，你争气点行吗，他不就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你心跳狂乱了？

    这时，他对她招招手，轻声道：“过来！”

    她一脸不解，反问，“干嘛？”

    他没有说话，灼灼的眸光扣上一丝等待。

    无奈下，她只能朝他走过去。

    两人就差几步之遥，他长臂一伸，把她拉了过去……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