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子地里想拔草吧,俩孙子搁在麦地里打滚。清宁还说,这像是省城的草坪。
麦子地里这会子没啥虫蚁,躺在上面也确实是软绵绵的。但到底是地上,两人滚的跟泥猴似的。
没法子,带着孩子在地里认草,认野菜。
然后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就见还没换衣服的死猴子把小篮子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地上,扒拉着地上的不知道是菜还是草的玩意,跟小老太说呢,“……这是面条菜……奶奶说是面条菜……跟面条一点都不一样……这个是马蹄菜……我没见过马蹄……在哪能见到马蹄……是再动物园吗?”
好奇心正重的时候,是不能这么散养着。
后半年如果顺利到了省城,是得先考虑孩子入学前班的事了。
还有就是上学的问题怎么办?
自己在城里上学,带着的孩子怎么就学?这都得问问了。
能问谁呢?
林雨桐叹了一声,原先还不怎么乐意认林家,但不得不说,认了的好处还是明显的。林玉健对给他们帮忙的事,从来都不遗余力。
第二天去了邮电局,想提前给林玉健打的电话,一是问那边买的房子粉刷的怎么样了?二是顺道问问省城学校的招生情况,像是清宁这样的借读,有没有什么难处。
林雨桐办公室如今也有电话,但是打一打短途还行,主要的通话对象就是周围这些单位,这花的钱不多,说起来也算是有明目。要不然年底一算通话费,好家伙,这么多?跟谁打的呀?是公事还是私事?
没查不要紧,一查都是事。
邮电所离的又不远,去畜牧站的时候顺便就去了。
可到了地方却意外的碰到了林玉珑。
“二姐?”他从柜台后站起来,朝林雨桐笑。
这个时候的邮电局,柜台高的很。林雨桐个子高,办业务并不显得麻烦,但是像是个子矮一些的,或是一些替父母跑腿寄信的孩子来说,就高的太多了。得垫着脚尖才行。
中间隔着木制的栅栏,跟里面说话的感觉真跟过去那种探监的感觉有些类似。
此时林玉珑就是如此,隔着栅栏对林雨桐笑。
“咦?”林雨桐愣了一下,“调到前面了?”
在前面办理业务属于比较轻松又体面的差事,如今就爬上来干这个,小伙子干的不错啊。
林玉珑不好意思的笑,“就是先跟着师傅学,今儿是替师傅顶班。”
那也不错了。
肯干就好。哪一天离了你师傅能行了,那别人就想不起你师傅了。
这话当着别人的面是不好说的,她笑了一下,“你上你的班,我打个电话……”说完想了想也没啥好隐瞒的,就补充道:“给大哥……”
林玉珑就朝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那还得登上十几分钟二十分钟的样子……听我哥回来说,大哥的作息特别规律。开完会又午休的习惯,到办公室得到两点四十……”
林雨桐也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两点二十多一点点。
是不到时间。
姐弟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那边林玉珑的同事隐晦的打量两人,这不说话是挺奇怪的。
林雨桐就主动问了:“你哥回来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回来了。
林玉珑点了点头:“……这两天我正想着在街上给我哥找个门面,他那手艺养活他自己,想来行……”
可镇上有几个有手表,收音机这东西的。
她就随口道:“在县城其实更好……”
何尝又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在这里开店,自己好歹能照应,或者说是看住。这要单独在县城,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
林家的日子如今不好过,那些老本都被邓家给折腾光了。家里还有个病号,邓春花那样,一直得需要药养着。可别小看这花费,家里要是有个药罐子,看着吧,多少钱都不够往里面造的。
也幸亏是有退休金再加上林玉珑的工资撑着,要不然,更难熬。
那这事就无解了。
得!这个话题是不能继续聊了,那说说别的?
“……你姐如今还好?”林雨桐不知道还能说啥。
“姐夫人不错……”林玉珑自己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了笑了,“邓家实在闹的不行,姐夫前些日子已经去了市里……”
顾显的大哥在市里,是去那里避难去的。
看来不管是多难,顾显没放弃刚进门的媳妇,算是难得的。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那种感觉就跟回家过年走亲戚似的。都知道是亲戚,是我家那谁谁谁,但坐在一起说话的话,真的!比跟陌生人说话还别扭。几年见不了一面,见了面相互找话题,彼此都不怎么感兴趣,但不得不这么聊下去。
好容易熬到时间了,林玉珑先动了,看了看表,一看时间到了,赶紧就站起来替林雨桐拨通了电话才递过去的。
林雨桐跟林玉健两人直接来往的其实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四爷跟林玉健接触的。因此林玉健的声音很惊讶:“桐啊?”
两人在电话里都挺客套。
林玉健问说:“今年过年没回去,爹娘的身体都好吗?”
林雨桐就道:“挺好的,爹瞧着比之前还胖了一些……”
人家听着,不知道关系有多亲近,一个爹娘的孩子,该是特别亲近别亲近的关系才是。
可等一会子,那些支着耳朵听热闹的人就愣住了。
因为两人的对话叫人听着糊涂。
电话里的人问:“爸那边你去了吗?到底咋样了?有难处叫给我打电话,可爸这人……倔的很……”
爸说的是林家成。
电话外的人就道:“不打电话就证明没事,不用太焦心,反正娘住的不远,真要有过不去的坎,娘也不会看着不言语的。”
这话也是。
林玉健在电话里就道:“爸那身体,也该注意了。别看瞧着挺好,其实……唉!年轻的时候,也是受过苦的,老了少不了一身的病痛。如今他不上班了,跟他打电话也不容易。你要是见了他,就说一声,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要忍着……叫人告诉我我带他来省城……”又说起林家成年轻时候的事,“……架电线……那活可是累活,没点拼命三郎的劲,一般人都熬不下来……”
这事林雨桐听说过。架线工不光要架线,首先得要把电线杆子给竖起来。那电线杆子,一根得多重。那种活也都是两人一组完成的。两人扶着一根电线杆,先挣扎着扶起来,然后得一个人的肩膀死命的扛着,另一个人才能赶紧挖土埋坑。
天天如此的干,一干就是七八年,电杆电线一整片一整片,都是他们给竖起来的。
这比下地干活如何?
更辛苦!
也别说羡慕谁怎么怎么?如今看着他拿着退休工资呢,可实际上他们这样的其实是再提前透支健康跟生命。
不过邮电局的待遇也好的很,像是退休的这些,一旦遇到大病,单位是给报销百分之八十的。所以,别看林玉健说的客气,其实真到了掏钱的时候,不用他掏多少的。
几句聊下来,面上就熟悉多了。
林雨桐这才说起了房子的事。
林玉健特别上道,直接道:“当时买这房子的时候我都考虑到了……当时建房子主要针对的人群,面对的人群就是干部、华侨,后来还多了过来北边支援教育的一些学者,虽然人不多,人气不旺,但配备是完善的。小区里就有托儿所,清宁过来了就能直接入学……至于上小学,看叫孩子跟着你还是妹夫。你们的情况特殊嘛,两所大学都带着附小附中,找你们的导师提一句,这就安排了。这是为了你们和孩子都方便的。实在觉得那边不好安排,就叫到机关小学去……我来安排……”
听起来没啥问题。
林雨桐真觉得不感谢一下林玉健都有点过意不去了。这是个新认回来的堂兄,就是亲哥哥,也就这样了。
觉得聊的差不多了,真想着怎么结束这通话才不突兀,谁知道林玉健突然来了一句:“跟妹夫说一声,上次的事谢谢他了……这边很顺利,杨班长人不错……”
上次的事是什么事?
杨班长又说的是谁?
她这边含混的跟林玉健打哈哈的,说着别客气之类的话,回去之后就赶紧问四爷:“啥事是我不知道的,你倒是跟我提一句吧。真像是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我啥也不知道……”
四爷愣了好长时间才恍然:“哦!我当是什么事呢?”他摇头,“上次不是跟着明光去了一趟省城吗?疗养院里住着一位领导,领导的身边有一位警卫员,姓杨。老家不在省城,跟着领导其实出去办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方便,我就托付给林玉健帮着办了。大概是这样,两人一来一去的倒是处的挺好的。这还真不用谢谢我,我就是牵线搭桥而已,是他机灵。懂得不是所有的高枝都能攀的道理。有时候这高枝下面的小树苗拉扯的紧密了,可能更好使……”
就说林玉健这大哥当的,真的是替自己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原来是四爷先行下春风了。
四爷也说她:“你安心养胎,这些事我都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心。”
过惯了操心的日子,这猛地不用操心这不是不习惯吗?
不习惯也要习惯的。天不冷了,四爷每天晚上吃完饭,都陪着林雨桐出来转转,当是遛食了。
常动一动,生的时候也好生一些。
就在附近转一转,走一走。夜里出来的人少,才七八点钟,都没什么人了。除了拉饲料的卡车来来回回的,就只剩下狗叫声了。
林雨桐晚上不愿意出来的原因就是这个。这跟在城里的公园遛弯是不一样的。从巷子里过,每一走动,就会惊动夜间的卫士——狗狗!
大狼狗,土狗,用水活着麦麸就能喂养的那种咬人的狗。
有些在院子里关着,有些干脆就用铁链子在家里拴着呢。但狗的耳朵灵敏啊,从它家门口过,蹭一下就站起来,竖着耳朵朝门外叫。
然后从巷子里过了一遍,狗叫声从东边响到西边,响亮的不得了。
四爷说这是生活变好的一个标志。
啥意思呢?就是说以前人连自己的肚皮都混不饱,哪里还有多余的能力去养狗。那时候从巷子里过,也有零星的狗叫声,那是极个别的。还有些流浪的野狗,跟狼似的满世界的溜达,自己找吃的去了。谁有能力喂它,它能不成为人的盘中餐都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在一片狗叫声中,两人是没办法手牵着手散步了。
粗疏的人听见狗叫声叫了一会子就停下来了也不去理会,那细致的人睡下了都得出来查看,看看家里是不是进贼了。
林雨桐还听见有人烦躁的骂道:“神经病,谁大半夜的不睡觉的,乱跑啥呢?”
哪里大半夜了?
八点刚过而已。
浪漫都当成神经,这浪漫好像也浪漫不下去了。
手挽着手,低声笑着往家里慢慢的溜达着,结果刚走到市场边上,要朝自家巷子里拐过去的小路上,就见一人抱着个东西,跟做贼的似的,朝饲料厂那边而去。
看那背影,还有点熟悉,像是巷子口住着的刘成。
这家伙想干什么?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我先送你回去……”
“没事!”林雨桐觉得真没必要那么金贵,当年怀着常胜的时候,大着肚子手术一场一场的做,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能咋地?
她也不放心四爷一个人啊。
四爷就低声笑:“你也是……”刘成那人,借他俩胆子他也不敢干大逆不道的事。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行了,想去就跟着……小心脚底下……”
两人偷摸的跟上去,就见刘成走到饲养场对面,市场边的一片灌木丛边上就停下来了,将怀里的啥东西往地上一放,然后人就窜到林子里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肯定是没走,躲在林子里呢。
想干啥呢?
林雨桐没看懂。
路上黑漆漆的,只有等卡车拉货的时候,才亮起来那么一小会子。
不大功夫,车声传来了。
林雨桐正探头看呢,结果边上小饭馆的门打开了,金老二从里面出来,将门从外面锁了。这么晚在店里,只怕是准备明儿的东西呢。英子应该从后门回去了,金老二只怕是要出门去会朋友还是办事。
刚要打招呼呢,就见小树林里一闪一闪的照了好几下,是手电筒的光。
别说林雨桐被吸引过去了,就是金老二也瞅了过去。
可那边的光一闪一闪的,却不是对着这边,而是对着车来的方向。
那车看见闪光灯,果然就听下来了。不大功夫,从车上下来一人,车灯打着,林雨桐和四爷都能看见,是常来往北边拉饲料的老吴。就见老吴朝路边走,越走腰弯的越低,像是看什么看不清,正在努力看的样子。
这边两人还怕是不好的东西,打算出声叫老吴,提醒一声。
谁知道两人还没说话呢,金老二就吆喝了你嗓子:“老吴,你那是干嘛呢?捡到金元宝了?”
金元宝?
可比金元宝金贵的多了!